牛肉早已被腌得入味,不一会儿屋里便弥漫开一阵香味。
小厨房没有暖气,梅苒不知从哪抱来一个小火炉,扔了几块木炭进去,往里吹几口气,便有猩红的火苗像舌头一样伸出来。
她洗干净手,坐到桌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
烤盘上的肉“滋滋滋”地响,光是闻味道就让人食指大动,傅时谨丢了一片菜叶去吸多余的油,顺手用筷子夹起一块送到她唇边。
梅苒整块咬了进去,肉汁的浓香在舌间化开,真是外焦里嫩啊,她满足地眯起眼睛,推推男人胳膊,“还要。”
傅时谨于是接连喂了她好几块,怕晚上积食怎么都不肯再让她吃了,他本身也习惯了清淡的饮食,只动了三两下筷子就放下了。
火炉里的木炭烧得正旺,红得像玛瑙似的,屋子里也开始暖和起来,梅苒搓搓手,呵了一口气,将手边的黄铜小水壶放了上去。
“这是什么?”
“草茶,”她说,“宁神去虚的。”
其实这个时候,如果能温上一壶小酒,那该多好啊!
寒冬、雪夜,最爱的人伴在身侧,这世上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
梅苒突然想起什么,笑了出来,“你说要是周婶明天发现自己准备好的牛肉不翼而飞,不知道会是什么反应?”
她就像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眼里略过一丝俏皮。
“我也想知道,”他忽然握住她的手,半边身子倾靠过来,“明天她要是发现一个大活人不翼而飞会是什么反应。”
梅苒一愣,歪头看他,“什么意思?”
“苒苒,”那双近在眼前的深眸仿佛温柔得就要滴出水来,“和我一起回法国吧。”
老周婶的反应比两人的预想要来得快很多,梅苒刚到机场就接到她的电话。
听她连珠炮般说了什么,梅苒很惊讶,“我爸爸回来了。”
“是啊!”老周婶说,“刚到家不久呢。”她很快想起了打电话的目的,“你在哪儿呢?我找了一圈都没见你人影……”
梅苒沉默了一下,“我现在在机场。”
“机场?!”老周婶突然扬高声音。
傅时谨侧头看过来,梅苒也看他一眼,眉眼间闪过一丝犹豫。
“想想。”那边突然传来梅鸿远温和的声音,“你和时谨在一起?”
“嗯。”
“想想,把电话给时谨,我跟他说几句话。”
“伯父。”
接着,梅苒听他“嗯”了好几声,又说,“伯父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顾她的。”
然后,手机就回到了她手上。
“想想,”梅鸿远的声音传来,“爸爸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这一生爸爸会陪你走很远很远,可终究无法陪你到尽头,无法事无巨细地替你挡去外界风雨,所以我让你去独立,让你去习惯没有爸爸待在身边的日子。
可现在你已经找到了共度余生的那个人,爸爸相信他也会把你保护得很好。
这算计和手段,交给我们就好,你依然可以简单开心地生活。
梅苒怎么会不明白?
“爸爸,”她声音很轻,语气却透着一股莫名的坚定,“我知道您担心我受委屈,无论什么事都亲自帮我妥帖处理好,可是,您不能一直把我护在身后,我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次的事情因我而起,那么就应该由我去结束。”
那边沉默半晌,终于妥协。
梅苒收好手机,旁边的男人已经站了起来,两人的视线碰上,她已经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他心里的想法。
“我和你一起回去。”他给她穿上外套。
她的性格和温婉的母亲更像些,骨子里秉持的“与人无争”也是随了她,加上一直以来父亲密不通风的保护,梅苒鲜少有处理和人争端的经验。和他一起回法国或许只是一时匆忙做下的决定,可是回梅家,这个念头却前所未有的坚定。
家里梅老太太还处于泼天震怒中,梅清远被她骂得跟孙子似的,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口,任她指着鼻子骂,心里无声的怨愤却一波高过一波。
有这么一个目光短浅只会逞一时之快的母亲,他也是挺倒霉的。
老太太越骂越没劲儿了,开始哭死去的老爷子,后来又吵着要闹到族中几位长辈那里去,让他们评评理,为自己做主。
她这边话音还没冷,窗外就有脚步声传来,不一会儿贴身服侍她的老佣人进来,“三叔公来了。”
老太太像遇到了救星,苍老深陷的眼眶里瞬间迸发出一道雪亮的光,“快请!”
老佣人说:“三叔公和其他几位长辈正在议事厅,他们请您过去一趟。”
梅清远眼皮忽然一跳,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果然一出门,他发现先前还在飘着的细雪突然变成了鹅毛大雪,老太太脚下生风,连伞都顾不上打,没一会儿就跨出了院子,他赶紧小跑着跟上去。
三叔公是梅家如今资历最老的长辈了,胡子眉毛都雪白,不过人看起来倒是精神镌烁,而且极有威严。
老太太一进入议事厅,还没看清楚里面的人,立刻又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了,“三叔,您可要为我做主啊!”
跟在她身后的梅清远一见列席的几位长辈,都是一脸肃穆的表情,他心中一个咯噔,虽然不经事,可这么多年他在市政厅也是见惯了人的眼色,这些人看着不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