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摇头,到最后,一边摇头一边落泪。我觉得实在太不对劲了,便继续逼迫他说出实情。逼急了,他终于憋出一句:‘师兄,你信鬼吗?’我当时整个人愣在当地,脚像灌了铅似的,全身发麻,一股嗖嗖的寒气冒上后背,说起话来连牙齿都在打战:‘你…;…;你说…;…;你说…;…;什…;…;么…;…;’他看着我的表情,突然笑了起来,那笑容无比凄凉,他说:‘师兄,我要是有什么不测,记得告诉我爸妈,我很爱他们。’”
“那是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然后他便形容枯槁地走了。三天后,就传来一个班三十二人神秘失踪的消息。学校拼了命地封锁消息,不允许人们散播流言,警察局出面说是什么变态杀手。可那么大件事,纸怎么包得住火,慢慢地就有消息传出来,说那一个班不是失踪了,是被杀了。就在那个新建好的小礼堂里,没有尸体,只有血,流满了整个礼堂,一开门,就像洪水一样涌了过来,那场景,就跟他之前跟我说的一模一样。”
“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我哭了三天,去看了他的父母。我想,其实我那个时候早已经猜出后面要发生的事情,只是它太过离奇,太过诡异,所以死活不肯相信。小礼堂血河事件怎么可能是人干出来的事儿?学校后来找知道真相的人一个个谈话,逼迫他们发誓永远不再提这件事,但他们没有找我,没有人晓得我跟小勤有过那么一场谈话。我不过是一介凡人,我也有父母,我也有生活,我也怕死,我只能守口如瓶三十年。”
“三十年来,每每想起这件事,我都会崩溃。我的良心始终受着折磨,明明我有救他的机会,却因为一念之差,活生生地看着他走入地狱。我很想把这件事说出来,可是,如果真相太过离经叛道,太过和现实扭曲,那么在别人的眼中,它就不是真相。我以为我会守着这个秘密过完一生,我以为…;…;”说到最后,阮云抱头痛哭,这个已经苍老得像爷爷的男子,哭得却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
防空洞内死一片的沉静,孟兹宁目光沉沉,看着地面,似乎在思索什么。梁建鹏则震惊的看着阮云,看得出来对于他而言是一段多么沉痛和不堪回首的记忆,所以他尽可能地简略。
可即便是那么简洁和忽略,仍然可以从那少得可怜的字词中感觉出当年那深不可测的诡谲和风云暗涌的危机。
“你们相信吗?”阮云抬起头来,老泪纵横地问了一句。孟兹宁默然片刻,才道:“我们今天找到你,就是相信的缘分。非常感谢今天你能说出这一切,相信你现在心情也会轻松了不少。我不怕坦白跟你讲一句,当年杀死你师弟赵勤的凶手,如今极有可能再次在校园重生了。”
“什么?!”阮云惊异地看着孟兹宁,眸子里重新写满了发自内心底的恐惧。孟兹宁沉静地道:“不过,这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了。三十年前,你师弟赵勤是局中人。三十年后,我们是局中人。我们待会会派人送你走,回归你本来的生活,远远离开这个不详之地,让时间慢慢淡化这份本来不应留在人世间的记忆。”
“谢谢,谢谢你们。”阮云站起身来,不断地鞠躬,既是对眼前这两个素不相识的人的感谢,也是对自己过去的一种拜别。他有点驼背的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拖出一个长长的影子,走到洞口的时候,他忽然转过身来,道:“校园的这个噩梦可以永远终结掉吗?”
孟兹宁的脸上露出一个和熙的微笑,他的话语很轻,但每一个字都透着斩钉截铁的笃定:“校园里没有噩梦。”
------------
民谚有云:三更死,到奈何,黄泉路,不到头。从古至今,人死为鬼,阴司冥界,自有法度。一旦入不了九冥地界,便沦为孤魂野鬼,游荡于人世黑暗地域,不入轮回,不得转世,受阳光灼热之苦,忍上天谴罚之痛,嚎哭悲泣,终日不得安宁。
因此,家中还有亲人在世的,总要千方百计地将魂魄送入黄泉,引入奈何,以免在外流荡。而民间围绕这个,衍生出无数种奇奇奇怪怪方式各异的秘术。
叫魂便是其中一种。
有那种溺水而死的,或被山石压顶、撞车碎裂等等各种突然意外身亡的,生前受到惊吓,魂魄容易离散,因而不被阴司接纳,走投无路。这时便要通过叫魂,首先将魂魄全部聚拢合为一体,再开启阴司之门送入冥界,全其轮回之道。
但叫魂也有缺陷。一是民间异士毕竟不是法术界中人,没有受过系统训练,叫魂过程复杂,容易出错,轻则魂飞魄散,重则生人丧命;二是叫魂针对的是孤魂野鬼,不是直接和阴司缔结契约,不受天规约束,若导致恶鬼尾随,不但叫魂无效,自己也会死亡。
法术界向来看不起民间秘术,所以极少涉及。但韩煜不一般,他不是法术界血脉嫡传,原本就是出身民间,所以对秘术并不十分排斥。后来他发现很多秘术其实有它的独到之处,更是十分感兴趣,偷偷地进行了研究,并对其中一些进行了改良。
“我的叫魂跟民间的叫魂其实不一样。民间叫魂程序繁琐,过程复杂,哪个时辰、走多少步、哪个方位都要一点不错,不但成功率不高,成本也太大。我对它进行了大刀阔斧的改良,没那么多规矩。”韩煜折了一个树枝,在沙面上画了一个简陋的示意图,一边勾勒着线条,一边讲解。
他们离开了那个破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