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就凭你的那些微末心思,便能瞒得过我的眼睛吗?”阮忠斥责道,“从前我睁只眼闭只眼,只想着你能多学些总是好的。等你长大成人,正好能继承我的衣钵,为朝廷效力!不想你竟这般没出息!将我们阮家几世忠良的传统都丢光了!”
阮天浩嗤之以鼻:“什么几世忠良,等我坐上了那个位置,就该轮到别人对我尽忠!”
“凭你也配?”阮忠毫不犹豫地斥道,“若你这等心狠手辣、弑父弑君的人真的坐上那个位置,岂非是天下百姓要大祸临头!”
阮天浩心里明白,在自己做了这许多事之后,更是无法挽回自己在爹心中的形象。好在他早已习惯,也没觉得受伤。当然,也不愿再与他相争,无论如何,爹心中引以为傲的那个儿子从来不是他!
阮天浩从剑鞘中抽出用习惯的宝剑,对准阮忠,道:“既然我无论如何也无法说服您,而您又一心想要取我的性命,咱们便也不用多费口舌!”
“好!好!好!”阮忠一连道几声好,脸色阴沉似暴风骤雨将至,“我记得这柄宝剑还是你弱冠那年,我四处寻觅为你找来的,不想有朝一日,你竟用这柄宝剑刺向我!好!不愧是我的好儿子!”说到最后,语气中溢满了嘲讽。
阮天浩微微变色,握住剑柄的手也微不可见地颤抖了一下。爹的话勾起了他的回忆,他的视线缓缓的,从爹的脸上移向宝剑剑鞘上镶嵌的夜明珠
那年他正值弱冠,行过了成人礼,便也算是长大成人。生辰那日,爹难得地早早地来到了娘所居的偏院,并嘱咐厨房的人为他准备了丰盛的吃食。
阮府的习惯,生辰之日,向来是不大操大办的。包括之前阮天策的弱冠之礼,甚至是爹自己过大寿,也从不操办。只是会请一些极为亲近,比如白府、褚府的人来府里一叙。所以,生辰那日,看着桌上的爹娘,他并没有失望。在生辰前几日,爹便告诉过他,那日可以邀请与他亲近的友人来府中一叙。可他思前想后,终究谁也没有请。
说实话,能看见爹一早便来了偏院,他已是受宠若惊,就连娘都在用膳时打趣地说是沾了他的光。而更让他没有想到的便是用过晚膳,爹吩咐人送上了一份厚礼一柄他渴求已久的绝世宝剑!
还记得在阮天策弱冠之礼时,爹就送了一柄宝剑给他,当时拿到宝剑,阮天策喜不自胜。那个时候他心底满是羡慕与嫉妒,只是长久以来他已经习惯了将所有的情绪都埋藏在心底。
可是,爹却一眼就看出了他当时的想法,随口道:“天浩,待你弱冠,爹寻一柄更好的给你!”
他听后,满是喜悦地谢过,心底却是不以为然的。那个时候的他心里早已对爹有了成见,只是碍于面子没有当面拆穿,其实心里根本就没有当真。
以爹的偏心来看,给阮天策的向来就是最好的,哪里还会有更好的给他?
所以当那一日,爹亲手将宝剑递给他的时候,带给他心底的震撼,真的不是一点点。当他伸手接过宝剑的那一瞬间,几欲落泪这是一种从不曾受到重视的孩子在一份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面前内心的受宠若惊!
他记得清楚,他当时便发自内心地起身,郑重而恭敬地跪在了爹的面前,磕头道谢,并再三承诺不会让他失望。在那之后的几日里,他更是将宝剑时时刻刻带在身边,一得了空,便爱不释手地仔细翻看。他承认,自己的这柄宝剑无论是锻造还是剑鞘的装饰,都远胜于阮天策的。爹没有诓他,真的为他寻了一柄更好的!
接下去的那一两年中,他几乎都快因着这柄宝剑,而决定渐渐放下心底的偏执。甚至为了这柄宝剑,他愿意说服自己不再去嫉恨阮天策,与他和睦相处。可是之后又发生了许多事,他终于没能一再地欺骗自己,终于决定冷下心肠,将自己未竟的事情做完!
这些往事尚历历在目,可对阮天浩来说,已没有了退路,亦不愿回首。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了今日,损失了多少,只有他自己心里明白。他皱了皱眉,深深呼吸,之后,胸臆中起伏的情绪逐渐恢复平静。
“阮忠。”他如此唤道,“往事休要再提!动手吧!今日我便让你知道,即便不用计,你依旧不是我的对手!”
阮忠在听得阮天浩的称谓之后,神色大变,然只一瞬间,便也冷静下来,声音森冷道:“好!”
说时迟那时快,话音未落,两个人影便已经飞快地纠缠在一起。刀光剑影,衣袂纷飞,凌厉的剑气不时地披向旁边的大树,粗壮的树干上留下了入木三分的印迹
一旁的白峰退后了几步,远远地旁观,说实话,听着他们父子俩的对话,他着实心惊。他甚至忍不住猜测,阮天浩这孩子究竟是经历了什么,或者说孙氏究竟在他面前说了些什么,竟会让他对自己的亲生父亲产生了如此大的误解与恨意。
印象中,这孩子从来都是温文尔雅的,如翩翩佳公子一般
那个时候,这孩子同霜月走得很近,虽然在他心里,更属意哲勋一些,可毕竟霜月喜欢,他也不好干涉。加之天浩这孩子也算是知根知底,白阮两家又相交甚笃,他也是乐见其成的。
所以在他中毒的那一刻,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一切全是拜阮天浩所赐。若非是身中剧毒之后,习武懂医的他出于本能地将自己的奇经八脉都封住,呈现出假死的样子来,又如何能听见阮天浩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