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姑娘,这是这个月的份例,一共三两银子、三尺麻布、米面各一百公担,请您点收!”春丝尖声尖气道,虽然低着头,但是从她眼中和语气中,却没有丝毫尊敬的意思。
听着春丝报完,青云的牙齿咬得咯咯直响,刘含玉,哦不,现在是苏萌儿向她使了一个眼色,随即笑意盈盈地回了一个礼,“谢谢春丝姐姐,您辛苦了,也替我谢谢母亲!”
春丝满意地点点头,扭着腰,带着两个小厮转身走了。
“明明克扣了我们的份例,还那么理直气壮,这些米一看就知道是库房存了几年的陈米,都给咱们送过来了,简直太过分了!还有这一个月一百公担米面一个人都不够,何况我们这里有五个人!”青云气得咬牙切齿。
苏萌儿没有搭话,继续绣着手中的荷包。
前世的她太锋芒毕露,才死的不明不白,再世为人,她只有韬光养晦,才能做到真正的光芒四射。
“六姑娘,您难道不气么?已经连续三个月了,咱们怎么也要找老太太说说理去啊!”看着苏萌儿仍然安然淡定的样子,青云急得直跳脚。
苏萌儿收了最后一针,打好双面结,扬了扬眉,“青云,你这急性子还是改不了,这样下去,免不了挨板子,你就不能学学丽萝?”
顺着苏萌儿的视线,青云看向安静坐在角落里打络子的丽萝,丽萝也仰头朝她一笑,随即继续忙着手中的活。
青云一跺脚,哼了两声。
“林姨娘那儿打听的怎么样了?”
青云撇着嘴,“他们欺人太甚,简直让人忍无可忍,大夫人那儿的份例比咱们还少,她这小月子刚过,哪里受得了!”
“青云,我说过多少次了,林姨娘已经不是大夫人了,再叫错,你就在祠堂门前跪三天!”苏萌儿厉声道。
“六姑娘,您是过继给二夫人,不会就真的以为你是二夫人亲生了吧?大夫人才是你的生母!”
“住口!”苏萌儿霍地一下起身,冷冷地盯着青云,虽然十四岁的苏萌儿还不及青云高,但是那凌厉的眼神,却把青云看得一阵轻颤。
青云屏住呼吸,不知不觉间额角已经滑下了一滴冷汗。
半响,青云咬着唇,眼泪在眼窝里翻滚,憋了口气,暗哑道,“奴婢知道了,以后不会把林姨娘的称呼叫错!”说完,就哭着跑了出去。
“青云就这性子,理解不了六姑娘您的用心,您就多担待担待。”坐在角落里打络子的丽萝轻声道。
苏萌儿扬了扬眉,“哦?我有什么用心?”
“小少爷和八姑娘把你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虽然没饿死,却也去了半条命,林姨娘因为担心您,身怀五个月的胎儿小产,还被诬陷喝堕胎药,害死嫡孙,从而由大夫人降为妾,二夫人是平妻,名正言顺的成了咱们侯府的当家主母,而您也被过继过去,这件事,明眼人都知道老太太和侯爷处事不公,可是谁也不敢开口。如果是三个月前的六小姐,丽萝必然认为是您害怕,但是现在的您,虽然表面谦恭恭顺,但是惠人知道,您在等机会反击!”
苏萌儿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丽萝和青云都是林姨娘从娘家带来的,虽然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性子,但是却同样的忠心。
丽萝人如其名,聪慧、善解人意。
但是整件事,林姨娘不是被口头冤枉小产,而是被栽赃,人证物证俱在,就算老太太和老爷想偏袒林姨娘,也没有理由。
苏萌儿冷笑了一声,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
“还是老样子,把这个月绣的荷包和络子卖出去,然后买点补品送到林姨娘那儿,再去把春丝这个月克扣咱们的份例登记到账房,顺便再算一算,她离五两银子还差多少?”
在候府有个明确规定,只要奴才克扣主子份例达到五两,就可以赶出府。
长房侯爷这边子女不多,除她以外,还有三子六女,奴才们再过分,也不敢打少爷们的主意,二夫人是平妻,所出的嫡女,份例自然也不会被克扣,所以这些恶奴,只能在她这个嫡女和其他几个庶女身上下功夫。
大姐已经出嫁,剩下那三庶女从小就被欺凌惯了,自然只能吃了哑巴亏,而且“春”字辈的奴才奴婢都是二夫人从娘家带来的,谁敢说一个不是?
再加上原本的苏萌是出了名的胆小怯懦,所以一向跋扈惯了的春丝,自然不会想到她留了这么一手。
不错,她在等待时机,她要报仇,要反击!
翌日大清早,苏萌儿就被丫鬟叫了起来,又到了给老太太请安的日子。苏府有个不成文的规定,农历遇一和五,都要去“福康园”给老太太请安。
“福康园”顾名思义,取自“幸福安康”。
鉴于上次被关的事儿,老太太准了她三个月不用请安,名义上是爱护孙女,实际上是为了她宝贝孙子不用受罚,今日是她恢复后的第一个请安日,自然马虎不得。
坐在镜子前,苏萌儿盯着圆边雕花镜中反射出来的容颜,心中五味俱全。
三个月前,当她第一次从镜中看到自己之时,连续砸了五个镜子巴掌大的瓜子脸上,到处都是指甲大的脓包,布满了整张脸,让人根本就看不清五官。
难怪她身体原本的主人会被冠上“京城第一丑女”的名号。
待冷静下来,她停用了所有她四妹苏怜香送来的胭脂水粉,用碾碎的芦荟汁代替,果然脓包消掉了大半,只是右眼四周这大片红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