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蹲在地下将硬币一个一个捡起来,心里越捡越委屈,将一手的硬币忽然砸在了地上,耳边像是被某种魔咒给缠住了,忽然想起那一年生日,裴爸爸小心翼翼将小猪存钱罐捧在我面前,我看到他粗厚的手,满手的伤痕,他说,“阿含,生日快乐,终于长成一个大姑娘了。”
语气里满是感慨和吾家有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那时候只顾着看生日礼物,因为那个存钱罐是我幻想了很久的东西,班上很多女孩子都有一个,我也想要,但始终没有像父母提,知道家里拿不出那个闲钱为自己买,所以一直不敢奢望。
生日那天,裴爸爸的生日礼物着实让我惊喜了一番。
我高高兴兴的接过,抱着那只小猪存钱罐始终不肯撒手,裴爸爸笑的温厚,直打趣我,道,“你看着小丫头片子,平时就没看见她这么高兴过。”
直到半夜睡觉的时候,他们都睡了,我一个人还兴奋的睡不着,在客厅乱转着,却看见爸爸妈妈都还没睡,正想推门进去聊会天。
门缝隙里就传来裴妈妈的唠叨声,“为了阿含的生日礼物没少做工吧,你看你这双手,疼不疼啊。”
“不疼,不是那孩子想要吗?我看她喜欢很久,虽然咱们家没钱,可孩子想要的东西,始终不能亏待了她。”
裴妈妈叹了一口气,“老裴啊,咱们只有这能力,要是能够满足,就像你说的,只能尽量满足了,只是你手最近别碰水。”
裴爸爸笑的爽朗的声音传来,“晓得了,晓得了。”
如今我看着这满地的碎片,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难过的想哭,这是裴爸爸用自己力气活赚来的,这么多年无论我去哪里,却始终将它戴上。
现在我却这样不珍惜将它给毁了,他一定会怪我,没有保管好。
保姆在外面敲门,问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走过去将房门打开,保姆被我脸上表情吓了一跳,站在那里保持着敲门的动作,我怒吼了一句,“大半夜的,敲什么敲,去睡觉。”
然后将房门狠狠一关,转身便跳上床,将被子闷着脑袋,再也没管那一地碎片和硬币。 ** 薄情犹未悔
早上醒来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碎片,忽然发楞了一会,终究蹲在地上又重新一颗一颗硬币捡了起来,一毛的,五毛的,一块的,一分的,就像是我童年记忆,每一枚硬币都有它的故事。
我却始终想不起当时自己是怎样从父母手中得到的,考试的时候得了一个唯一一次的第一名,裴爸爸很高心,一口气奖励了我五块钱,那时候的五个硬币裴爸爸一天的烟钱,他为了奖励了我,有一段时间都没见着他抽烟了,他是一个老烟民,如果一天不抽烟,就像是猫爪抓了一样,情绪不安。
裴妈妈那时候总是笑着说,要是我每回得个第一名,裴爸爸的烟瘾啊,迟早都会因为奖励你钱而戒掉去。
那时候记忆力的人,都是特别亲切的笑容,平常又温厚的话语,可是现在回想,却发现早已昏黄,甚至分辨不清每个人的表情,只记得他们当初说话的语气,和一家四口的欢声笑语。
而这样一场持久的梦,终于由着景甜一声破碎的响声,而击破。
她毁了我最珍视的东西,她一定不知道,一个小小的存钱罐,那么破烂了,却是一个父亲用尽自己所有力气所挣来的,她也无法体会,这一个小小的存钱罐,需要裴爸爸在工地上被毒辣的日头晒上多久,才能挣回来。
像她这样的千金小姐,又怎么懂得这样的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