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恒微挑眉,唇角带笑,发动。
时南嘴里嚼着口香糖,视线透过镜片看向后边的时迦,一路上倒是出奇的安静,谁也没吭声,原本在医院吵吵嚷嚷的厉言灏这会儿也靠在时迦的腿上睡着了。
到了地方。
时迦先下了车,时南却是在副驾驶座多待了一分钟才下来。
“你刚才和人家说了什么?”站在雪地中央,时迦看着消失的车身,才偏头去看斜靠在一根电线杆旁的时南,微蹙眉。
天上纷纷扬扬的还下着雪,落到羽绒衣上又被一阵风吹落。
时南无所谓的耸肩,也不管时迦,踩着积雪吊儿郎当的走在小路的前头。
时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会,雪飘落在她的脸上,凉丝丝的。
当两人跨进院子前,时南倒是率先停下了脚步,转身看向时迦:“姐,你说姑娘家不都希望穿着婚纱把自己嫁出去,你怎么从来都不考虑?”
“……”
时迦脚下一顿,随后径直越过时南,进了院子。
院子的中央是露天的,下了雪,一片白雪皑皑,也幸好这些年房屋有翻修,要不然时迦真的有些不放心外婆住在这里,毕竟新闻里经常报道老旧房屋被雪压塌的事故。
“不是在医院,怎么回来了?”外婆“吱呀”一声推开厨房的木门,从里头出来,看到进院子的两人,眼底闪过一丝诧异,“你这孩子,哎,你看看你,都没你弟弟让人放心了。”
老太太怕时迦的烧还没退就回来,伸手用手背探了探她的脑门,见没温度了才放下心。
“你们俩回来的刚好,去洗把手,先吃饭。”
时迦伸手拉住了转身要进厨房的老太太,沉默了半晌,才开口:“外婆,我和阿南打算明天会江城。”
老太太一愣,眼底固然有舍不得,却还是笑着拍了拍时迦的手背:“迦迦,回去别和你爸吵架,外婆年纪大,也不能陪你们多少日子了,可你爸到底是你们最亲的人,不管怎么样,忍忍就过去了,是不是?”
时迦一时沉默,看着老太太沧桑的面容,心底有苦涩。
老太太的心她一直都懂,可是恐怕这一次,她也没办法给出答案。
时迦晚上有些睡不着,到了后半夜浑浑噩噩的开始做梦,乱糟糟的,温柔看她的父亲最终变的冷漠,陌生……
直到黎明一阵手机的喧闹声将她从梦中惊醒。
她睁开眼,拿起手机,屏幕上闪烁的号码没有备注,可她并不陌生。
是父亲——时骞。
她伸手捂着嘴,当第二个电话再次打进来,她按下了接听。
“爸……”时迦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现在在哪?”电话的另一端,时骞的声音清清冷冷,没有半分温度。
时迦有些失笑,果然是她的父亲,刀起刀落,从来不认为有给她留余地的必要,每一次都犀利的让她无法支持。
“我在外婆这边。”时迦顿了顿,“有事吗?”
“时迦,你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还和贺之煜有来往?”
“没有……”
“还没有?贺家现在都知道他为了你丢下工作玩起失踪了!”时骞的声音勃然提高,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再次翻涌而起,“时迦,你还嫌你造的孽不够是不是?非要填上贺家一笔你才够本?”
“原来,你觉得我活着一直都是在造孽?”
时迦自嘲的冷笑,她合上眼,唇齿间的血腥味让她意识到,什么是真实。
“或许,你从一开始就后悔,没有在我出生的时候,一把把我掐死……”
她想起了母亲过世的那些日子,想起时骞那时冷到冰点的眼神,那时候她不懂,现在回忆,那时候,若不是理智残存的道德束缚,他也许早就把她掐死了。
电话的另一端死一般的沉默。
几乎在时迦以为时骞不会开口的时候,他却平静的在说:“时迦,贺之煜的母亲过世了,我不管你心里怎么想,立刻给我回江城……”
屋子内悄然无息。
电话另一端传来的“嘟嘟嘟”的忙音缭绕在耳膜,却越发让她觉得屋子内的宁静。
时迦觉得累,觉得疲惫不堪,她靠在床头,眼神颓靡。脑子里那一句“时迦,贺之煜的母亲过世了……”的话,即便她想要遗忘,可却已经深深的在她脑子里扎了根。
她觉得窒息,就那么坐着,一动不动。
这么多年了。
她的父亲,从不关心她对这个世界的绝望,从看不到她眼底的倦怠。
他的指责,让她觉得不堪,让她扎心的难受,每一次,当交谈不了了之,她都以为,一切都结束了,可现实又一次次将她建立起的强大屏障击溃。
时迦以为自己是坚强的,是骄傲的,是无坚不摧的,没有人能伤害的了她。
可转眼间,就那么一秒,她便看到了自己心底的认知变成了彻底的笑话。
“迦迦,人一旦选择了错的那条路,便可能永远没办法回头,你才十八,你真的认为,在这样的年纪,为了一个那样的男人,放弃你现在的生活,是你真的想要的吗?”当时迦双手抱头的蜷缩在自己的双臂间,她的脑子里突然蹿出了那道熟悉而冰冷的声音,头疼欲裂,她的脸骤然煞白,手死死的掐住自己的手臂,指甲嵌入皮肤,那血肉的疼痛让她一下子惊醒过来。
她猛的抬起头,剧烈的咳嗽,鼻子一热。
温热的液体滑过她的唇——
滴到了被褥上。
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