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软肋岭北,吉庆坊。这里岭北众坊中最为特殊的一个,因为里头多住着退伍老兵,甚至有不少是曾追随老文瑞王南征北战过的。吉庆坊就是为了这些经历过战火、却又无处容身的士卒而修筑的,里头立的那牌坊还是当年老文睿王的亲笔。并不是每一个士卒都有运气,能够熬到成为老卒,遣散回乡的。而那些运气格外好的,返乡之后面对的,也未必是亲友的眷顾。十五从军征,八十始得归。道逢乡里人:家中有阿谁?遥看是君家,松柏冢累累。哪怕文人墨客再怎么吟咏豪气和荣誉,武将再怎么期盼着建功立业,对士卒百姓来说,战争始终是最大的苦难。每结束一场战争,吉庆坊就会搬进一批新的住户。如今的吉庆坊,已经许久没有新搬进来的住户了,里外进出的有妇人,有小孩,也有一些身有残疾的老人。而在吉庆坊的院落深处,有一处极不起眼的小院,跟许多无人居住的住宅一样,有着老旧的砖瓦和积满尘埃的台阶,独独没有生人的气息。他们就落脚在这里。他们两个绕过了屏原,自平靖、康兴两城直接走到了北胡。屏原毗邻着北胡,又只有一个城门,常年戒严,难以混入,但平靖、康兴两处还算兴盛、往来行商不少,父母官便较之通融,又是天高皇帝远,上头的宵禁之令到了此处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倒是方便了卫鹤鸣二人藏身,一路有惊无险地回了岭北。房间里唯一的烛火摇曳着,卫鹤鸣倾斜了信纸,借着烛火去瞧上头的熟悉的字迹。卫鱼渊信上写的事情不多,却极为重要。他离京之后,朝堂发生了不少的变化。如今的太子楚鸿连着两个月昏迷不醒,朝堂上便有些人心浮动,楚沉趁机收拢了不少人脉。当今朝堂之上,废太子成了孤家寡人,楚鸿又不省人事,剩下的皇子各个不成气候。一时之间,楚沉成了朝堂上最显眼的存在。他却沉得住气,从不做出头的椽子,只由着朝上派系党争吵个没完。最终等到主战派跳出来的时候,楚沉在后面狠狠的推了一把。宋漪确然已经被处死了,连带着宋家上下也遭了殃。卫鹤鸣不得不承认,楚鸿的伤是一个极大的转折点。没人想到楚鸿会伤的这样严重,甚至于到了神志不醒的地步。以至于朝堂势力重新洗牌,原本的中立派或是墙头草倒向了楚沉,而主和派却因为楚鸿的昏迷而暂避锋芒。再加上朝堂上原本就有的派系斗争,世家与寒门之间利益博弈,最终竟闹成了这副模样,皇帝见主和未必能占到好处,便想借着主战派的手达成自己的目的。在皇帝的眼中,攘外必先安内,北胡一时半会打不进京城,可藩王却如居卧榻之侧。与北胡议和,他便能抽出精力来学法。如今与北胡开战,他也能趁机清理掉楚凤歌这个眼中刺。朝中的人几乎都清楚,如今皇帝已经不想让楚凤歌和卫鹤鸣回来了。若是楚鸿清醒,那楚沉必然难以匹敌。若是楚鸿薨逝,那皇帝势必会扶起另一位来相互制衡,楚沉也未必能做的来这幕后推手。无论如何都不会落到今日这种境地。可楚鸿偏偏是半死不活的。皇帝舍不得弃了楚鸿另扶他人上位,便勉强接受了楚沉此刻的示弱,对他的干预熟视无睹,甚至还试图借此得利。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卫鹤鸣只能感慨是天意如此。如今父亲早已辞官,卫鹤鸣又在这样一个不尴不尬的境地,这点消息还是卫鱼渊与故交来往、街头巷尾的议论串联而来的。再具体的细枝末节,只怕也她也无从知晓。这些倒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阿鱼给他留了一条计谋,他却颇有些犹豫,不知是否要用。卫鹤鸣皱了皱眉。“在想什么?”楚凤歌不知从哪里又寻出了一个烛台,点燃了,放到桌子上。“在想阿鱼。”卫鹤鸣道。“我看她信上的意思,这些天她都是一个人在京城的,我有些忧心。”如今的京城形势紧张,他又与楚沉有过节,难免因此而担忧。再者……“阿鱼和那个叫萧栩的,未免走的太近了些。”卫鹤鸣瞧着卫鱼渊在信上对萧栩的评价,虽无暧昧之意,但字里行间都是笃定的信任。她在信上写的东西是万万不能让旁人瞧见的,既然她托付给了萧栩,便是将性命都交给了他。一个莽小子而已,论文才不及贺岚,论武略又比不得楚凤歌,究竟何德何能,能让阿鱼另眼相待?卫鹤鸣心知自己幼稚,可想想前世今生都与自己相互扶持的孪生姐姐,如今竟有了其他能够托付性命的人,便忍不住有一种好好的大白菜被猪拱了的气愤感。楚凤歌挑了挑眉:“你不喜欢旁人接近你阿姐?”卫鹤鸣鼻子就差没翘到天上去了:“当然了,那萧栩浑身上下哪点配得上我阿鱼?”他浑然忘了前世萧栩那响亮的名声。楚凤歌却勾起了唇角:“先前……曾有人跟我提议,令我娶你姐姐,便能拉拢到当世鹤相。”他说的是前世的旧事。卫鹤鸣从未听过这一节,顿时瞪大了眼:“是哪个混账——是不是那个崇远君?不对,他素来瞧我不顺眼,断不会让你来拉拢我,我晓得了,是那个姓谢的!”楚凤歌毫不犹豫地出卖了友军:“先生英明。”卫鹤鸣气哼哼地道:“除了他,还有哪个天天想着歪门邪道,正路不走,不是想着挖坑就是念着害人,竟连阿鱼也敢惦记上了——”卫鹤鸣心道这一世决计要给他添些麻烦,省得他再惦记阿鱼。忽然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你……当时并没有向卫家提亲。”前世他是想过将阿鱼许给楚凤歌的,毕竟楚凤歌那时边关接连大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