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的春天是多雨的,而且十分缠绵,下起来就没完没了的,这一点倒是跟江南有些像。
一尘不染的房间内,家具井然有序的摆放着,佣人们进进出出,偶尔还能听到细碎的对话声。
光看这一点,竟是那般的和谐,当然,这必须要将房间正中间的那一副巨大的黑白照排除在外。
温莞坐在床边,眼神淡漠的看着自己的黑白照,照片前面的香炉里还有半截燃烧着的香,她咧开嘴角,想要笑一下,毕竟这种感觉就好像是看到自己的棺材一样新奇。
“你们对我可真好,居然还记得点香。也不枉我们曾经还是一家人了。”她的嘴角揶揄,看得出来她是故意的。
“哦,这个啊,温莞死了之后每天都会有人上来点香,这不是养成习惯了么。”
听着这稍显刻薄的话语,温莞微微叹息,她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却终究没有开口反驳。
也是啊,到底是亲人一场,她能够在自己死后还为自己上柱香已经是恩惠,只是……在明明知道她还活着并且已经回来了之后还上香,这其中的意思,就真的不言而喻了。
可是有什么关系呢,她温莞本就是一个死人,别人怎么对她,她又怎会在意。
“谢谢。”大抵是没想到自己这么做了之后温莞还能说一声谢谢,赵云一时间有些愣了。但终究是是经历过风雨的女子,她的表现还算镇定。
“明叔,西成呢?”她扫了一眼四周,自从那天将昏迷中的温莞带回来之后,云西成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而李茜和孩子,到现在也还没有消息。
“少爷说事情已经忙完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之后就会回来。”
明叔顺着温莞的眼神望去,待发现闪耀着光芒的香火和蜡烛之后,眼神变了几变,却终究不敢说出什么反驳的话来。
“很久不见了,我跟……少……温莞还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都先出去。”她敛眉,表示理解。随即就立刻开口吩咐。
管家只是担忧的看了几眼,最终还是出去了。
温莞并没有坐好,依旧懒洋洋的靠在身后的大床上,只是没想到几年过去,她的房间还是一样的整洁。
就连空气中的清洗剂都还是一样的味道,只是……只是多了一些香火扰了原本的清香。
昏迷了好几天,连带着声音都是沙哑的,“按理说我应该叫您一声妈,可是我知道你此刻并不想听见,所以夫人,介意我这样躺着么?”
赵云精致的面容上闪过一丝不满,但是想到温莞此刻的样子倒也没有强人所难。
“没关系,你现在毕竟不方便,照顾残疾人这么一点基本的素养我还是有的。”
残疾人……
这是温莞的禁词,可是或许这话是从这个曾经自己都要喊一声妈的人嘴里叫出来,反而多了一些苍凉的味道。
果然是时过境迁,人没变,变化的只是彼此的心境罢了。
这些年,她以为自己早已经练就了铜墙铁壁,早就已经百毒不侵,可是当昔日亲近的人也这样争锋相对,她才发现心中之前看似已经愈合的伤口原来都只是表面。
“多谢理解。”于是,她怒极反笑,“我现在确实是残疾人没错了,所以云老夫人,您想跟我谈什么?”
这般说着,温莞像是故意,“但是记住哦,刚才大夫说了,我这个病人的情绪都十分不稳定,所以您说话之前,或许需要先思考一下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然……万一我一不小心情绪激动从这里跳下去,到时候,警察局的人,应该不会善罢甘休吧?”
这么说着,温莞故意看着窗边的落地窗,她的眼神十分飘渺,飘渺到,就好似什么都不看一样。
但若是仔细看的话,似乎又能够从那个眼神中看出一丝希望。
可是,希望又是什么呢。
如今的温莞,低贱到尘埃,又怎配拥有这么奢侈的东西。
有水珠沿着阳台上的花瓣上落下,混到地上再无踪迹可循。
就好像……曾经的那些事儿。
任凭她怎么努力也始终找不到蛛丝马迹。
她的眼神无光,不喜不悲,不吵不闹。
本以为温莞会跟自己吵上几句,赵云在说话前分明已经做好了说教的架势,可惜面对这样的温莞,连同她自己都带着几分不忍。
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可怜的孩子罢了。
“你别这么紧张。”她说,“我只是想跟你聊聊关于西成的事情。”
温莞不置可否,因为除了云西成之外,她也确实不知道她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聊的。
温莞依旧靠在身后的床上,赵云在房间里走了起来,脚步轻轻浅浅,来来回回许多次之后终于在温莞的黑白相面前站定,然后缓缓的吹灭了蜡烛。
“你看到了么,这个屋子里边的格局,其实跟你在的时候一模一样,你用过的东西,你喜欢的书,你的生活用品,所有的东西都还摆放在原来的位置。”
温莞眸光一闪,关于这一点,她刚才就发现了,只是不太想得明白,云西成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也不清楚,赵云此刻为何要刻意提起。
“但是不瞒你说,这三年的时间,我从未踏进这里一步,一来是西成不准,二来是……我也确实接受了你已经死了的这件事。”
许是觉得无聊,温莞拿起床上的一本书轻轻摩挲,书已经很旧了,是自己曾经最喜欢的法学书籍,曾经被看过不下十遍的。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