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在等他回来,然而有趣的是,这似乎又跟他没有任何关系。
在耶盾区往外废弃修道院一间相对干净的屋子里,如果有人能够看到躺在狭窄石床上年轻男人的脸,相信最近几天潜藏在帝都大环境的躁动与不安必然会平复许多,年轻男人自然只能是来自荒原的卑微罪民——奥古斯都—阿尔弗雷德,他静静躺在简陋石床上,依然紧闭双眼,明显还是处于昏迷状态,但尽管依旧昏迷也昏迷了很长时间,可他身上的伤势似乎一直受到精心照料,非但血迹斑斑的破烂褴褛的外袍被清理丢在一旁,便连他的身上也裹满了洁白绷带,很大程度上避免了他的伤口感染,也的确保证了如果他还能醒来,他的伤势也肯定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良好恢复,而这一切,自然只能是他身旁那个女人的功劳。
女人穿着一身黑红相间海地风格的华丽宫裙,跟破败修道院处处腐朽残败的环境可实在格格不入,尤其是她那张动人脸庞所流露出的妩媚气质,甚至让这间简陋石屋都显得不再寒酸,她小心拆解着奥古斯都身上洁白绷带,为他更换新鲜的草药,这对虽然不是贵族出身但从小便享受着上等贵族优渥生活的她来说堪称一项浩大工程,因为伤口实在太多了,密密麻麻,前心后背,即便已经照顾了他好几天,可每当看到他这一身的伤口,她依然会感觉触目惊心一阵窒息。哪怕直到现在她也还会惊叹这样的伤势这样的身躯,他居然没死还活着。这该是怎样的一个奇迹,他又该是多么的怕死,多么的不想死?
可不想死又怎样,几天前来的那位白袍司祭可是清清楚楚的说过,他能醒来,唯有神恩。
神恩。
神恩会降临在一个异端身上吗?
女人纤细的手指认真涂抹着碾碎了的药物,从胸膛到腹部,她跳过他腹部最严重的伤口。而先是处理他背上的箭伤,这个过程并不漫长,但她依旧很快便细汗密布,他实在太重了,要让她这个不折不扣的小女人翻过他的身躯,确实不太轻松,然后重新将他放平。便就又只剩下了他腹部的那个伤口,而在处理这个伤口时,即便只是轻轻掀起那里的纱布,女人都紧张到连手指都开始微微发颤,她永远都忘不了第一次看到那个伤口时的噩梦感,没吐出来完全是因为恰好当时没有用餐。实在是胃里没有食物,所以虽然已经看到了好几次,在她掀开那条纱布后,她还是会下意识神情紧张喉咙耸动,几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瞬间便把剩下的所有药物全部糊在了那个伤口上——多聪明多伶俐啊。这样一来可就都看不到啦,当然也就不会再害怕。
女人有些得意的微笑起来。
接下来也就轻松了婚婚蜜爱。她需要做的就是用手指将那一团黑糊糊的药物涂抹均匀便就是了,在这个过程中,可能也是因为轻松,她手指没停,眼睛却放到了他安详的脸上,那是一张跟英俊绝缘的年轻脸孔,不稚嫩,也不沧桑成熟,既没有帝国年轻贵族刻意的优雅傲慢,也没有成熟贵族的腹黑城府,难道只是因为他处于昏迷状态的缘故?不太可能,女人很轻易便也想起了那天晚宴上与他说话时,他始终流露出的干净微笑,不像贵族,倒像她小时候还生活在平民区时周围的那些人,哦对了,他甚至连平民都不如,他可是从遗弃荒原那个可怕的地方走来的罪恶罪民呢。
想到罪民,她的微笑缓缓消失。
涂抹着差不多已经足够均匀的药物,她没头没脑的自言自语道:“喂,奥古斯都,如果你真的再也不能醒来真的下地狱了,你可不能在地狱里诅咒我,要知道,这不能怪我,尽管那天晚宴上我确实有意让他们将目光集中到你的身上,但就算没有我,他们终究还是会注意到你,要怪也只能怪你,谁让你冒冒失失一头扎进了帝都的漩涡?再说,就算我有一点点责任,可这几天我一直在照料着你,也算弥补了啊,说起来,你更应该谢谢我呢,不过不用了,我们扯平了。”
没有反应。
再次看了眼他紧闭的双眼,也又一次完成药物的更换,她便终于起身打算去清洗她的双手还有裙子上不可避免沾染到的一点污痕,而就在离开房间前,看着年轻男人身上遍体鳞伤的伤痕,她悄然感慨,喃喃道:“奥古斯都,你最好还是不要醒来了,这兴许才是主对你最大的恩赐。”
她转身离开。
便就没能看到那一瞬间,躺在石床上的奥古斯都缓缓睁开了他紧闭的眼睛。
……
早就醒了,从昨天晚上天色还只是灰蒙没有彻底漆黑的时候,他便清醒了过来,只是他不愿睁开眼睛,他需要时间仔细整理自从他来到帝都这所有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至于女人最后离开时所说的他最好还是不要醒来,奥古斯都隐约也能明白,但问题能不能醒来到底不是他能掌握,主才能。
神恩?
应该是神的诅咒恐怕才更确切吧。
奥古斯都再一遍的整理这所有的一切,确实意识到这一切发生的实在太快,太巧,太有连贯性了,从他踏入帝都的土地,便恰好是克拉克家族那位约克少爷对伊丽莎白失去耐心的时候,不早也不晚,巧合到莫名其妙,也巧合到更像是在等待着他的到来;然后就是那场晚宴,真的完全是因为索菲娅的缘故?现在的奥古斯都很是怀疑,这不仅仅是因为邀请函是她给的,刚才照料在他身旁的恰好也是晚宴上为他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