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安云还未发话,他身侧的将官却是忍不住了“姓林的!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我家大帅盛情待你,你便是如此?!”
“好一个长幼有序尊卑有别!”林霄并未移开目光,只是死死盯着刘安云,一字一顿道“刘元帅便是如此约束下属?面对上官,呼名道姓,言辞唐突,若于本将军中,定斩不赦!魏武元帅,难道你魏武军法,与各地众军有别?”
“军法,倒差无几,只是。”刘安云目光灼灼丝毫不让“陛下只诏我军驻防龙城,待南宫总督至后,再行交接,南宫业不至,本帅难辨林将军之真伪。”
“本将有诏书在此!岂能有假!”就见林霄眉稍微扬,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啸吟声起……
“嘭!”
一道劲风铺面,刘安云如遭锤击,整个人不由自主的后仰,险些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大帅!”
事出突然,数名近卫直到刘安云头顶鬃饰落地,方才回过神来,连忙将刘安云护在正中。
“哼。”林霄手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张雕弓,他弯弓搭箭,对准刘安云咽喉“诏书已到,魏帅此番,可愿让路。”
“岂有此礼!”一个魏武军校尉怒而拔剑出鞘“一军上将,竟以下犯上,胁迫上官!左右,随我护帅,擒下这狂徒!”魏武军阵型一变,片刻间,林霄便置身于盾墙枪林之中。
远处的两名军士本想上前护卫,却也被团团围住,动弹不得。
“我看谁敢!”戈矛林立,孤陷重围,林霄却巍然不动,面色不改“刘元帅,本将右肩曾于九原受创,恐怕撑不了多久……”
”都退下。”
一众护卫正欲强行将林霄拿下,刘安云却忽而出言制止,军士们不满的回过头来“大帅!这厮着实骄狂,便让属下等将他拿了,若是出云军发难,我军也好……”
“本帅让尔等退下!”刘安云揉了揉额头,挺直腰身,众护卫纵使心有不甘,帅令之下,也不得不从命。”林将军神射,本帅早有耳闻,今日一见,果是旷烁古今。“他挺起胸膛,对准了箭头。”果是旷烁古今……“像是在嘲笑什么一般,他又呢喃了一遍,兀自解下头盔,盔顶破口沿边,已经完全扭曲凹陷变形,将鬃饰小枝齐根削去的箭矢,正嵌在盔顶,上面还系着一纸诏书。
他戎马一生,多少年来冰刀雪剑相伴,血雨中来,腥风中去,直到方才那势若惊雷的一箭,他才头一次有了死去的觉悟,但是他并不畏惧,刘安云是人,他也怕死,但是,他知道,林霄不会杀他。如林霄起了杀心,方才那一箭,早已洞穿了他的咽喉。
再看向林霄,他不由感叹”金戈铁马身犹稳,笑引敌血洗兵刃,奇。“”生死一线而色不变,困于绝境而神不乱,奇。“林霄也生出了同样的感慨,只不过,现下并不是惺惺相惜之时”是战是退,全在元帅一语之间,元帅,便给个准话吧。“
此时,为韩总督刘安云的立场举足轻重。
不是因为他地位崇高:他不如南宫业兵多将广,统辖之地也不若燕赵二道辽阔,更何况,南宫业还有天子正名,因此,即便他镇守东都,统辖中原,但地位,却在南宫业之下。
不是因为他权利大,若论实权,比起扶持天子的南宫业,他全权管辖魏韩,但比起司马错、柴勋这样受了王位的一方藩王霸主,犹是不及。
亦不是因他处事公正,人望中天,若论处事公正,各方总督皆有不为人所道之处,若天下封疆大吏之中真有公正之人,林锦荣算一个,曾经的邹桂武也算一个,但绝对排不上他刘安云。
他的立场之所以重要,只因为此刻,太原郡内的魏武军将兵,只尊他一人号令!他若欲战,三万骄兵悍将便披坚执锐,死战不休。
双方都是坚甲精兵,军力相仿。出云军有南宫业这一宿将,但刘安云亦是饱战之将,出云军有林霄和唐慕云这等新锐战将,魏武军中久经黄沙之人亦是不少。
战端一起,鹿死谁手尚不得而知。
再者,无论成败,流干的,是齐人的血。
无数目光投向端坐马背的刘安云,是战是退,便取决于他了。
林霄脸色很不好看,这并不是装出来的,若要将脸色变幻自如,他还没有那个本事。他之所以面色蜡白,只是因为,他已经知道刘安云的立场了。
箭杆之上的诏书,他眼角余光都不曾瞟过。
”魏武不退。”刘安云取下箭杆上的诏书,塞进甲胄之中,昂首傲然道“此诏真伪未明,本帅亦不会去看,贵官若无他事,便回营歇息吧。”
先前,他已辩出林霄身份,诏书之中所携关防印信齐全,根本无从做假,出云军也是在他斥候的查探中明火执仗赶来,他竟然说“将军虚实未辩,此诏真伪未明。”
此话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刘安云的立场了。
军卒们缓缓逼近林霄,再次用盾阵将他围住,长矛顶在他的身侧。这般处境,莫说是林霄,纵使是勇冠三军的赵知麟在此,只要刘安云一声令下,纵使不死,也会被其俘获,成为刘安云与南宫业交接龙城时的筹码,届时,等待林霄这个并州刺史的,将是一座空城。一座,残缺颓败,荒无人烟的空城。
林霄此时,骑虎难下,进退维谷。
纵使右臂长时间引弓有些酸麻,他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