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军事历史>血浸丹青>第十一章 流离

宁安一带的雨季,大雨如燕中亢州的烈酒一般,那股子劲说来就来,来的突然,没有任何前兆,却是久久不愿消退下去。

从宁安到华丰镇的官道上连个人影都见不到,这大半夜,本就很少有人赶路,更不要说此刻大雨瓢泼,傻子才会在这种天气赶夜路。

然而,这路上,还真就有两个傻子。

雕花的蹄铁踩在满是积水的土地上,泥沙飞溅,马上便成为一个粘稠的泥潭,如果有懂马的人在,不由会为这匹良驹惊叹。

那匹黑色的骏马顾盼生姿,身长蹄大,两眼漆亮,膘悍神骏。甚至,要比那些胡商们带来一千两银子一匹的胡马还要神骏上几分。

只是,这匹神骏的黑马此刻却是蹄下发虚,看样子是经过了长时间的奔跑,已经累得不行了。

马上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男的是一个身着玄甲黑巾蒙面的战将,雨水顺着他的甲胄汇成细小的支流。他扶着腰间的刀柄,身高体壮,器宇轩昂,黑巾蒙面。再看他的模样,黑巾蒙面也说不上俊朗,眉目绉正,也算是个面容俊秀的将官。

但若是细看,就能看出他此刻也同那战马一般,只是个花架子罢了。

他两眼迷离,似是几宿没有合眼,随时都会沉沉的睡过去,他的左臂上,甲胄被撕开了一个口子,雨水的冲刷下不时有丝丝缕缕的鲜血从破口里溢出。

相比起这将军和他的马儿,那女子的境况要好得多。

她穿着镶金嵌玉的华服,还裹了一条猩红的毯子,那毯子有些小,似乎是那将军的战袍,上面不知被什么东西所染,一团一团的暗黑色就像是沾了墨。

毯子看起来很脏,又是细润的羊绒织成,羊绒遇水本该是会把水吸干,经这么一泡就废了。

可这毯子的表面似是经过了悉心的处理上油,只见雨水在羊绒的表面凝成了一个个水滴,然后轻轻地从表面滑落,毯子一点都没有浸湿。

那女子裹在里面,倒是没被淋湿多少,只是她的妆容有些花了,看不出面容来,不过从面部的轮廓来看,应该也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

这姑娘此刻瑟缩在那战将的怀里,像是一只受惊了的小鹿。她看着眼前人,颦着眉,将军那疲累虚弱的神态让她十分心疼。

“表哥……你歇一会吧……”

林霄此刻很不好,他现在觉得浑身发烫,脑袋十分沉重,整个人也迷迷糊糊的,困乏无比,稍有不注意就会睡着。

雨水从链甲里渗了进去,浇湿了盔甲内的衣物,衣服黏在皮肤上,刮来一阵阴风,让他有种忍不住想打冷颤的感觉。

他恍惚间听到高林轩在叫自己,他听不清她说了些什么,下意识的想开口问一问,却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见林霄一声不吭,把高林轩的眼泪花都急出来了“表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你说句话!”

高林轩的不安,成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早已不堪重负的战马歪歪斜斜的倒了下去,林霄最后的意识,是揽住了高林轩的腰。

他仰躺着摔在了地上,脑袋在泥水里一磕,天旋地转。只感觉一团温香软玉入怀,眼前便被一团黑暗笼罩。

“你怎么那么傻……”高林轩想哭,她唯一可以依靠的人倒下了。

她呆愣在那里喃喃自语“想哭就哭吧,反正也没人会看到……”仿佛是安慰自己一般的话语有了作用,她哭得很伤心。

没有撕心裂肺的哭号,因为她实在是太累了。没有哽咽的话语,因为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她只是伏在他的胸前低声绝望的啜泣。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哭不动了,便侧着靠在了他的胸口,她听到了他的心跳。

“心跳!”高林轩止住了哭泣。刚刚经历了至深的悲痛,现在发现林霄还没有死,她心中不由得一阵狂喜,可喜悦过后,她又冷静了下来“我该怎么办……”

她摘下她背上的弓,扔掉了箭袋和干粮,随后想拆下那身沉重的盔甲,但是她的手指碰过画笔和琴弦,从小养在深宫中,受万千宠爱,十指不曾沾过阳春水的金枝玉叶,又怎么可能会拆卸盔甲。

至于那把刀,虽然很重,但那是林锦荣留给林霄的遗物,他把它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就在将才,他还冒着漫天箭雨去将它捡回来。她不可能把它扔掉。

费了一番力气之后,她只能停手,拽起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艰难的站了起来。

实在太沉了,他身上的甲胄,至少有四十斤重,衣物被雨水浇得湿透徒增了些重量,那把刀少说也有十斤,再加上林霄本身就是一个高大健硕的成年男子,连高林轩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他扶起来的。

雨水很凉,冷风一过,让人忍不住的牙关打颤,可高林轩却清清楚楚的感受到,林霄整个人热的发烫,像一壶烧开了的水。

她扶着他一脚深一脚浅的在泥泞中跋涉,不知道摔倒了多少次,一次又一次的把他扶起来,这个重复的过程消耗了她太多的体力,

也许是林霄命不该绝,也许是高林轩的努力感动了苍天,也许都不是,因为那座镇子本来就在那里,只要顺着官道走,总归是会到的。

从澜沧军入京以来一年多的时间,高林轩第一次开心的笑了出来。

等到把林霄扶到屋檐下时,这位娇贵的公主殿下,此刻已经精疲力竭。

她浑身的脏兮兮的,脸上到处是污渍,满身的污水,像个泥猴一般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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