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没想到琅儿身份早已被安亲王识破,也没想到琅儿竟坦诚布公到这个份儿上,非但没有忌讳自己的身世,倒是将一干子蛮可以瞒住的过往也给抖了个干净。不过,后来细想,琅儿究理来说的确是做了一件聪明事。她现今有安亲王保着,即使是天大的殃祸,又能怎样呢?然琅儿却也不是信口乱说的性子,她如此坦诚,想来应该不是单纯唬一唬雨莲这么简单。
贵妃凝目望着枝头明艳的花儿,一时间归于茫然。
“娘娘。”是琅儿?她又折身回了?贵妃回头瞧去,只见琅儿可不是在笑着看她的吗?
“琅儿,去了便去吧,怎的又过来?莫要王爷等急了才是。”贵妃笑着劝慰道。
“娘娘,不会怪奴婢刚才责罚莲姐儿的吧?”
原来她竟是担忧这般,贵妃叹道,任她是怎样的泼辣,到底是性情中人,这便是好的了,“即使今日你不罚了她,日后她也只会吃更大的苦头。本宫有时候难免就想,到底是什么迷了人的心?会教人迷途不知返回。”
两人走着说着,贵妃将以往旧事尽说与琅儿听来,琅儿听得多,说的少,然从她紧抿的双唇、严谨的目光看得出,她是深有同感。
同是天涯沦落人,怎能不晓得其中凄苦。
“其实,今儿奴婢进宫本来就是有心寻了娘娘说话,故而并没有去皇后宫中问安。”琅儿说这话的时候神色凝重,目中若有莹润,这使得贵妃惊异,以琅儿的沉稳,端不会这样外露情绪,贵妃沉吟道,“王爷也不知道?”
琅儿颔首,目望远方,“奴婢自幼孤苦伶仃,不知人间亲情为何物,直到后来奴婢偶然间捡了一婴孩,一点点拉扯,方晓得那份情感的真挚。“说到这儿,琅儿抬头看着满面吃惊的贵妃,笑的凄楚,”娘娘可是明白奴婢的话了吗?”
贵妃不能置信的点头,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琅儿,辄怨道,“仪琳是你捡来的孩子?那你何不以姐妹相称呢?你这样不是坏了你的名节吗?”
“娘娘有所不知,奴婢这样做,自然是有隐情的。”琅儿拉住贵妃沁凉的手,真挚说道,“我一个孤女本来无牵无挂,只是如今有了仪琳,到底不同往日。于这繁华之中,却是倍感孤寂。仪琳纵然能见得着,却终归不是在奴婢身边。日后还请娘娘多多上心,她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贵妃忙哄道,“仪琳怎么能是可怜呢?不是有你一直守候着她吗?这眼前也是委屈了你们,总会有好起来的时候。你也是开明的一个妙人,怎的竟也会哭天抹泪的?倒让本宫难为情了。”
琅儿似是难受至极,竟是嘤嘤哭泣,再也难以收住,后来,索性跪在了贵妃的膝下,执住贵妃的手,不能自抑。贵妃眼角微有湿润,她如何能不懂琅儿的苦,她不是也这样吗?高高在上的贵妃,却是夜不能寐。
琅儿哭泣了好一会子才收住,一对眼眸含悲带忧,她说,“奴婢今日所说之事关系重大,或有关系到朝政,本不当说,只是,此事压在奴婢心中已久,若不坦诚,怕是后事不祥。宫中之人人人皆为名利而来,唯有娘娘一身冰清,故而琅儿斗胆说与娘娘听。娘娘可是有心听得?”
贵妃沉默了好久,她望定琅儿,“你果然要说?王爷对你情有独钟,你们完全可以一世安好的。”贵妃怎能不震惊眼前这个女子,只身收养一个孤儿,宁可受到不该受的冷遇也执意而为;如今,得了一世的良人,难不成也狠心推之拒之?只是一平民女子而已,心心念念朝政社稷,这倒将那些七尺男儿安生何处?
“娘娘怎知关乎王爷?”琅儿惊问。
贵妃叹息,玉手拂过她的发髻,“你于这京城非亲非故,吕继伟也并非真正是你远亲。与你真心走的近的无非就是王爷,除了他还会有谁?”
“娘娘果然聪慧过人,奴婢未说只字片语,您竟已有所料。怪不得王爷对您也是敬重有加。”
“王爷本就是逸群之才,哪里还会对本宫敬重,只是他素来亲和罢了。”
琅儿也不多言,只问道,“奴婢听闻娘娘母亲尚还下路不明,也听娘娘一直在寻。这可是真的?”
贵妃心中一阵惶惶,听琅儿这样说来,莫不是就在京中?贵妃脸色白了,“你知道她现于何处安身?”
“娘娘莫急,要是那位夫人真是娘娘母亲,那倒是极好,她如今身子调理的能下了地,也能锈得花,还喜欢调养一些花花草草呢。”
“这位夫人都喜欢哪一种花草?”
“水仙、垂盆草,折鹤兰,她屋里都养的葱翠笼中,奴婢都看过。”
贵妃手指不可抑止的颤抖,如此说来,那位夫人果真是母亲,她竟就在京中。贵妃喜极而泣,“也好,也好,只要她好好的,本宫也就心满意足了。”
如此反复絮叨了一会儿,终于有所想起,问道,“你是说她能下了地,也能做得活儿?可是,母亲她以前身子骨弱的翻身都困难,更不消说下地。”
琅儿笑说,“娘娘莫要担心,那位夫人有几次隐忍不住问奴婢偷偷打听过娘娘。若不是娘娘的亲人,有哪个会患得患失,魂不守舍的?”
“若以你这样说,母亲她是在王爷府上?”
琅儿点点头,“老夫人如今甚好,王爷待她深厚,只是将她藏的隐蔽,日子略有孤寂,不过娘娘您放心就好,有奴婢时常与她说话,王爷也是天天的过去。”
“王爷何以对母亲会这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