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白氏总觉得睡不踏实,夜里恶梦不断,她甚至梦到了早已死去的傅其孟抹着通红的眼皮,冲着她笑,说了些什么。
半夜里她被梦魇住,浑身似是泡进了水里。
她被常嬷嬷抓住摇醒来时,头发已经被汗水浸湿了。
常嬷嬷抓着她的肩膀的手十分用力,外头雨还未停,白氏喉间干涩,大口喘出恶臭的气,她自己都感觉到了。
天还未亮,屋里点着的檀香才燃了一半,显然时间还早。
想起梦里的情景,以及诡异的傅其孟,白氏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梦里死人开口说话可不太吉利,尤其是傅其孟属于遭了横祸而死,恐怕是不得安生的。
白氏正要破口大骂,以便吓得傅其孟不敢再入自己梦中,一面想要让常嬷嬷为傅其孟烧些钱纸,再看哪日去白马寺烧香祛邪。
却见常嬷嬷神色比她还要慌张,带着哭音道:“不好了,夫人不好了……”
白氏勃然大怒,她越是不好的时候,越是忌讳这样的说法,常嬷嬷的话戳中了她内心深处最害怕的地方,她待要喝斥,常嬷嬷又道:“少夫人出事儿了!”
这下白氏说不出话了,她呆坐着半晌,几乎回不过神来,许久之后,她找回了声音,提高了音调:
“你说什么?”
她抓着常嬷嬷的手,指甲已经掐进常嬷嬷手背中,常嬷嬷却像是感觉不到痛,浑身哆嗦:“少夫人出事儿了,夫人,少夫人投缳……”
后面的两个字儿她没再说出口,脸色惨白的白氏软软的坐倒在地上,再也说不出话来了。
吓得常嬷嬷掐她人中,又为她推胸揉背,白氏才三魂七魄归了体。
白氏嘴唇哆嗦着盯着常嬷嬷看,常嬷嬷强忍了恐惧,小声道:“昨夜世子去了少夫人院中……”
傅其弦去了谢氏院里大吵大闹,又砸坏了不少东西,只为了宋氏那狐媚子能进府。
当时惊动了傅侯爷后,将他押出了谢氏院子,待人走后,谢氏便将众人赶出房间,只交待要将自己的东西锁了起来交给傅明华。
等到安嬷嬷不放心进去时,却发现一双脚在半空中晃悠,吓得安嬷嬷惊声尖叫,领人将谢氏放下来时,尸体都硬了。
常嬷嬷被惊动先去看了一眼,那眼睛青紫,舌头都落出两寸长了,脖子仿佛都要断了,那模样实在吓人,常嬷嬷回来时夜黑雨大,连摔了两跤,连衣裳也顾不得换,回来便将正被梦魇住的白氏摇醒了。
“冤孽啊!”白氏牙齿‘咯咯’作响,到了这样的地步,事情已经难以善了,她几乎可以想像得到傅侯爷会多么的暴怒。
她跌跌撞撞的起身,连衣裳也来不及披上便朝外发疯一般的赶。
谢氏的尸身已经被停放在屋中,傅侯爷也在,那眼神白氏无法形容,只觉得仿佛自己被他看上一眼,浑身便要被僵冻住。
外头雨下得更急,傅侯爷冷声道:“揭开。”
安嬷嬷冲他怒目而视,此时她好似已经忘了尊卑有序,厉声就道:“侯爷何苦要羞辱我苦命的娘子?”
她的喉咙像是卡了一口痰,说话时声音沙哑阴沉。那双眼睛通红,神色狰狞,傅侯爷看了她一眼,便将头别开了,一把上前扯开了盖在谢氏身上的帕子。
那双眼睛充了血盯着他看,仿佛死不瞑目,他只瞧了这一眼,安嬷嬷便像发了疯一般冲上前来,一把将谢氏尸身抱住。
只是刚刚那一瞥,便骇得白氏心中如揣了一只鹿,谢氏的脸被安嬷嬷挡住,她哆嗦着手,将白布重新盖到了谢氏身上,温声就道:
“娘子不怕,嬷嬷带你回江洲。”
她不停的这样低语着,在场众人谁都不敢再吭声了。她念了几句,又笑着转过头来:“傅其弦宠妾灭妻,谢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我九泉之下也不会放过你们!”
安嬷嬷说完,放开谢氏的尸身,一头朝另一旁的柱子急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剧响,白氏被吓得浑身哆嗦,安嬷嬷头破血流,大股大股的鲜血从她头顶漫了下来,她身体软软的歪坐倒地,转过头来时,一双眼睛盯着傅侯爷等人看。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回过神上前时,安嬷嬷已气若游丝,不多时便身体抽搐。
白氏放声尖叫:“请大夫,请大夫!”
可惜大夫亦是回天乏术,安嬷嬷渐渐咽了气。
傅侯爷这一刻就像心脏渐渐被冰冻住,他几乎能想像得到,此事一旦传开之后,傅家恐怕还有一堆烂摊子要收拾的。
“傅其弦呢?”他此时生了气,连名带姓的唤傅其弦的名字。
白氏朝常嬷嬷看去,眼神彷徨,显然已经是六神无主。
“像是,像是不在府中……”
一早已经有人去通知过傅其弦了,但傅其弦并不在府里,像是昨夜被傅侯爷绑走之后,他就出去了。
“已经派人了一句。
谢氏出事的那一刻,傅府后门便打开了,派出去寻找傅其弦的人恐怕已经将傅其弦找到了。
长乐侯府乱成一团。寻找傅其弦的人刚将门打开时,有几道人影也跟着混出了府中。
只是府里此时太乱,没有引起人注意罢了。
院子后面的偏僻处停着一辆马车,几人上了马车之后,赶车的人便一扬鞭,马儿撒着四蹄便消失在雨夜之中。
头顶的雨水哗啦啦的下着,城门未开,只是静候出城的人已经排起了队来。
大唐规定,宫门寅时一刻开,城门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