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贵妃眼中露出若隐似无的笑意:“云阳这话也有道理,哪怕就是一母同胞,性格也是大有不同。”崔贵妃说完,又抿了嘴笑:
“不过容妃妹妹最爱自当是皇上,又怎么会是珠玉呢?”
一旁容妃拿帕子掩了嘴角笑,也不出声。
崔贵妃拍了拍傅明华的手,温声道:“好孩子,且去你母亲那会歇会儿。”
傅明华应了一声,又福了一礼,才退了回去。
晚上嘉安帝在景德殿赐宴朝臣,晚宴结束众朝臣才携女眷告退。
回城之时太阳已经西斜了。谢氏身体不适,单独乘了一辆马车先走一步。
傅明华透过薄纱看着外头,洛阳边人已经渐渐少了,夕阳之下青柳垂在似镀了一层金粉的河面上,能瞧见有行人匆匆回城。
不知道这样悠闲的情景,还能再看到几回。
城门之前已经有人在排队进城,前头排着的也是洛阳权贵,倒不好插队。
赶车的老奴将马赶到一旁静候着,一阵急促如鼓点的马蹄声渐渐近了,傅明华却没有丝毫少女的好奇心揭了细纱去看,她甚至连头都没转开。
“傅大娘子。”那骑马的人缓缓驱着马车,朝她靠近。
少年的声音还带着晚春的冷意。
傅明华听了出来,有些诧异他能认得出自己的马车:“殿下。”
燕追骑着马的影子缓缓出现,将原本能照进马车里的阳光挡了个严严实实。好似代替了阳光,渐渐入侵了马车里。
那侧影将坐在车里的傅明华牢牢覆盖,让人有种傅明华被他阴影完全淹没的错觉感。
窗外的人并未转过头来:“沉稳慧敏,世子夫人教得好。”
傅明华微微笑着,道了一声谢。
外头的燕追一夹马腹,缓缓前行了。
他自然是不用如傅明华一般排队的,守门的士兵自然会为他大开方便之门,一会儿马蹄声便听不到了。
仿佛之前燕追在傅明华马车边停留,是她的错觉一般。
傅明华想了想,梦里的‘她’也曾随傅家人出门踏青,有没有遇到三皇子,她已经记不得了,不过绝对没有回城途中三皇子停下来与她说话的。
回到府中,白氏一整天头顶钗环,随侍在众人身旁也是累得慌了,令众人各自散去,便也歇息了。
傅明华回到院落洗漱干净躺在床上,江嬷嬷拿了调配好的淡绿色膏子抹在她腿上背上。
她一头长发散在一旁,闭着眼睛想今日遇到的人与事。
魏敏珠便不提了,倒是容妃有些意思。
当时她的夸奖,自然不是随口便提的。这些宫中的贵人,每说一句话都大有深意。
容妃要当着众人面夸她,除了与崔贵妃较劲儿,应该还想显现她颇为看得自己。
这可不是因为容氏一族与傅侯爷合作这么简单,傅明华闭了眼睛,江嬷嬷的手轻轻的推着绿膏使她吸收,看她默不作声,便知道她恐怕是心里在想着事情。
“娘子在想容妃娘娘?”
江嬷嬷把她从小奶大,傅明华心思深沉,但她也能看得出来几分。
傅明华软软的应了一声:“嗯。”
她语调拖得绵长,余音仿佛扇着翅膀的蝴蝶,一摇一颤的。
“贵妃娘娘惹娶魏敏珠,祖父便有可能与容氏一族合作。若娘娘选我,容氏便有可能弃傅家而选柱国公府。”初时傅明华只觉得容妃心思狡诈,将崔贵妃逼得只有使谢氏废除自己,而破开容妃的局。
但今日容妃说话,傅明华又心里觉得有些不大对劲儿了。
容妃的笑容里带了太多东西,她看起来对自己并非那么喜欢到想为四皇子娶了自己。
云阳公主的性格如何,容妃心里应该最清楚了,却故意拿自己与云阳公主比较,又偏偏要在崔贵妃面前展示出喜爱自己的模样,赞赏了两句。
她这样做,不像是喜欢自己,要与傅家合谋的意思。
倒更像是……
容妃已有中意的儿媳人选,却担忧崔贵妃势大,要迫使其自剪臂膀的样子。
恐怕梦里的傅家也是容妃算计的棋子,好笑的是傅侯爷却欲要与虎谋皮!
只是,容妃虽受宠,但到底只是後宫妃子,嘉安帝宠她,一方面是当初对她险些求之不得,另一方面则是容妃自己也是知情识趣,颇有手段的原因了。
若是她为了儿子,而谋算朝臣,嘉安帝不一定会容忍。
除非,这一切是嘉安帝默许的。
大唐立国之时,便最忌世族势力太大,太祖在世时,铲除世家眼也不眨。
嘉安帝登基之后虽没有大动作,但不表明他不想收爵回权的。
傅家只要不犯错,爵位便能传承百年,嘉安帝怎么会眼睁睁看着另一个世族形成?
所以他恐怕早有废掉傅家的心,只是傅家子嗣废物,世子傅其弦如今膝下没有嫡子出生,他便放任不管。
可傅侯爷一旦有了野心,他便顺势为之。
所以傅侯爷与容氏合谋如此顺利,甚至连崔贵妃都没有率先发现,若不是白氏说漏了嘴,谢氏还蒙在鼓里,这一切都与皇帝背地里默许的态度是有关的。
傅明华想通了这一切,江嬷嬷的手在她背上渐渐使力:
“娘子不必想得这多,仔细伤神。”
那淡淡的药香夹杂着花的香气蔓延开来,倒有安神助眠的功效,傅明华将心里的线理顺一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早上起来时身上遍体的药膏化为甜腻的香气,她伸了手臂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