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衣看不清面容,一个个如同浴血修罗般站在她面前。她极力仰望,只能感受到冰冷的雨水浇落脸庞。
彭建拉着她:“快走,快走!”
“不能走,拿到钱才能走,懂不懂?”
“懂懂,您怎么说我们怎么做。”
单蕊麻木地瘫坐在地。
严廷晔接到消息的时候正在外面开会,他只收到一条短信,要他带着一百万来替儿子还债。他看到这条短信以为是恶作剧,打方澄的电话不接,才开始心慌。打电话到学校,老师同学都没见过他。他又打去医院,对方说徐惠芳已经转院了,他们也不知道病人家属的消息。
他的心惶惶然坠下去,给那个陌生号码打电话打不通,发短信不回。
那是焦虑得发疯的一天,一切仿佛回到原点。他疯狂地找遍了方澄可能待过的地方,学校、宿舍、打工地点……一无所获。又一次翻天覆地的寻找,又一次焦心煎熬的失踪,他再也不想经历这场噩梦。
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可是崩断的神经让他精神恍惚,濒临崩溃。宋靖乘飞机直接赶过来:“你不要急,这次比上次好多了,有人联系你啊。”
“有联系就是有需求,有需求我们就可以解决。放心,没事的!”
宋靖建议报警,严廷晔直接否决。
“不,澄澄在那边,我不能让他有任何危险。他们想要钱,我给他钱。我不能让他受任何伤害,坚决不能。”
“可是你不了解那边的情况,警察比我们更有经验处理这种事!”
“警察不是澄澄的爸爸,我是!”
男人一声怒喝制止了宋靖,严廷晔打定了主意不报警,他也无可奈何,只好先等一天。
……
排好队,排好队!
一个个来,拿着面包,吃完就给我出去赚钱!
姐姐,什么是赚钱?
遍布蜘蛛网的夹道里,小男孩仰脸问跟在他身后的女孩。
我也不知道。不要紧,你跟着我。女孩牵住他的手。
闭嘴闭嘴,不准说小话!快点走,挤在那里干什么!藤条落下来,小腿处顿时起了一层红血洞。
啊!呜呜,好疼!
我找妈妈,我要回家!
妈妈——
几十个孩子哭闹暴动起来,他前前后后都有人,所有人都在哭,他也张嘴哭。姐姐也哭。木栅栏将他困在这角隅里,他不知道这是哪,没有人知道。天好黑,月亮很高,大人好可怕。墙角里还有哭不出声的小孩,他们胀紫了脸颊,瞪圆了眼珠,苟延残喘。
他怎么了?
好像生病了……
生病了要去医院。
女孩摇摇头,我们给弟弟点水喝吧。
我还有糖!
他从藏着的衣服里抠出一块果糖,给你。
我不吃,你吃。
我也不吃。
那给弟弟吃吧,弟弟生病了,给弟弟吃。
好吧。
他俩跪在小孩面前,弟弟,起来吃糖了。
小孩昏昏欲睡,扁着嘴要哭。
你看,我有糖。你起来我就给你糖吃。他炫耀地拿出一颗糖,好像得了个大宝藏。
嘘,小声点,小心叔叔听见。女孩提醒着他们。
他们三个挤成一团,抱紧彼此。他把糖块使劲掰碎了,给弟弟嘴里塞一块。给姐姐塞一块,姐姐摇头不吃,他自己吞掉。
他们给的不够吃,他每天都在挨饿。
后来他知道了什么叫赚钱。他站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张着手来回走,被大人们推来搡去,挤在无数条大腿和屁股里。他只能看到他们的屁股,无数个屁股在他面前晃,或感叹、或躲避、夹杂着各种南腔北调的方言。
弟弟躺在地上,前面铺了一张布,他看不懂说什么。有人路过,或许会同情地扔下一两块钱。
这就叫赚钱。
方澄浑浑噩噩做了很久的梦,梦里太阳很高,天地混沌,飞沙一片。他被无数个屁股推倒在地,有人提溜着他起来,斥骂着他。他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环顾四周,都是一张张陌生的面孔,而面孔也很高,像森森野鬼,他们都在看着他。
他长长一声呻吟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单蕊端着方便面吓了一跳。
方澄低头一看,他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头顶是烟囱,寥落几点星光。周围漆黑一片,单蕊像只鬼魅出现在那里。
他不知道睡了多久,或者被绑了多久。手腕很痛,身上很热,应该是有些发烧。他喘了口气,勉强坐直:“几点了?”
“八点半。”
“我睡了多久?”
单蕊没有回答。
“我爸知道吗?”
单蕊依然不语。
“抓我的是那个人?你们想要什么?钱?不会要我的命吧。呵。”
方澄痛得龇牙咧嘴:“你先放开我好不好,绑着我很疼。”
“不行。”
“你有没有点常识啊,这是犯法的你知道吗?”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方澄的怒火一触即发,寒心,最宝贵的东西给了他最狠的一巴掌,只剩寒心。
“没有为什么。”
“就因为钱?我不是答应过你,让我想想。”
“你想了吗?你没有。”
单蕊看起来也很激动:“你不要再骗我了。你根本就没打算帮我对不对?”
“我不帮你有我的原因,就算我不能帮你,你也不能背叛我!”
“是谁比较无耻,严鸣,还要我都说出来吗?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我都知道。”单蕊神秘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