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薇萝看到自家母亲的这背影,心如针扎,又赶紧追了上去。
她想要扶住孟心荷,可是孟心荷完全不让她碰,她只得一边虚扶着孟心荷,一边用又低又柔的声音、歉疚地跟她说话。
孟心荷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只是走了一段距离后突然停下来,转身去看一直跟在身后的翟胤北。
靳薇萝看到近在几步之遥的翟胤北,倒是有些意外:她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吭地跟过来。
翟胤北往前走了一步,恭敬而诚挚地跟孟心荷打招呼:“伯母。”
“我当不起这一声伯母。”孟心荷缓慢地往翟胤北走去,最后停下的时候她突然就往地面上跪去,幸好翟胤北眼疾手快,在她跪下之前扶住了她,但孟心荷依旧保持着要跪下的姿势。
她仰着头看着翟胤北英朗深邃的面庞,眼泪扑扑簌簌地往下落的时候,她哽咽乞求道:“翟公子,我家萝儿就是个苦命人,生来就不适合大富大贵的生活,更不适合你们这样大富大贵的家庭。按照年岁算,我也勉强算你一个长辈,我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家萝儿,我求求你……”
孟心荷的这行为,在翟胤北的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他抬眸看了眼已经红了眼睛的靳薇萝,垂眸去看孟心荷的时候,他说:“伯母,如果我能放得下靳薇萝,在当年我便放下了。现在我与她重逢,既然是我提出要开始,我便会信守承诺认真对待,并非是贪图您女儿的美色而一时兴起。伯母,您虽然命运坎坷,但我肯定您也能看出来,我翟胤北,并非轻浪浮荡的秉性。”
他这番话说出来,孟心荷只闭了闭眼睛,除了又滚下来的两行泪,她竟没有反驳。
于是翟胤北强行将她扶起来:“伯母,现在这个社会,已经没有门第身份之分。您和靳薇萝虽深陷物质匮乏的境地,但是我相信您和我一样清楚,一般的男人配不上您的女儿。我和靳薇萝,是我在高攀,我希望您是这样认为的。”
面容英朗气质冷硬的男人,用那样沉稳又真挚的口吻说出这样一番话来,连孟心荷都感觉不到丝毫的虚情假意。
但是孟心荷摇了摇头:“翟公子,若不是相信你的品性,我今天是直接要扇你耳光而非跪下来求你。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躲躲藏藏还是一直被人指着脊梁骨骂,我不想我的萝儿再过这种日子了,我不想我的萝儿因为你个人的一番真心和什么爱情而一辈子活在不贞不洁的阴影里,我希望我的萝儿的名誉一辈子都是清清白白的。我不想……不想我的萝儿因为你而去承受那么多的责难。”
翟胤北的喉结滚了下,最终却觉得干涩到什么都说不出来。
孟心荷拍了拍翟胤北的手,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转过身的时候,拉住自家女儿的手,一步一步地离开。
翟胤北无意识地跟了两步:“伯母。”
孟心荷没有停下也没有回头甚至没有任何回应。
翟胤北突然觉得虚乏得厉害,又看向靳薇萝的背影,叫了声“靳薇萝”。
听到他在身后这样叫自己的名字,靳薇萝心头一刺,正准备停下来,孟心荷立时紧握了握她的手。
眼睛一酸的时候,靳薇萝低下头,跟着孟心荷继续往前走。
翟胤北见靳薇萝没停,平日里被众星捧月的、性格冷沉刚硬的一个男人,又追了一步,但声音却莫名有些发抖且微弱。
他叫她:“小少女。”
他在这时候这样称呼她,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要年少时的那点温情经历来搏一搏现在的结局。期待她可以停下来、回一回头。
而靳薇萝听到这声“小少女”,原本只是发酸的一双眼睛立刻滚出泪来。
可是孟心荷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了。
于是,靳薇萝一边跟着孟心荷向前走,一边咬住唇微扬起脸,以便让眼泪不再流出来。
可是,没用。
只要一想到那个刚从医院出来的男人此刻正默默站在身后看着自己一点点远去,想到他方才那颤抖且虚弱的声音,她就又能立刻落泪。
其实,对她靳薇萝来说,这又何尝不是一种“远去”。
她突然有一种,她抛弃了他的错觉。
明明当年,是他护着靳雪乔、坐车永远地离开了她。
突然想起这件事,她也才突然意识到,她把当年这件事,一直是当做自己被他抛弃了吗?
其实,她也没有必要骗自己。
她就是喜欢翟胤北,就是……也爱上翟胤北了。
“别想了,就到这里放下吧。你听妈妈的,妈妈不会害你。”孟心荷的声音,将靳薇萝拉回现实中。
靳薇萝抬手、看似潇洒地抹掉脸上的泪,然后一把抱住孟心荷的肩,在她肩上拍了拍,长吐了口气后说:“放心吧妈,本来我跟他就没什么,是您太紧张了!”
孟心荷嘴唇一动,本来想训她,可是一看到靳薇萝明明一双眼睛通红还在流眼泪但却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顿时又心疼了。
她这个做母亲的,心里又怎会好受呢。
但千万思虑,最后不过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都怪她,怪她当年……哎。
……
唐三开车将翟胤北接回酒店,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翟胤北在沙发上缓了很久,才刚刚恢复的双腿才慢慢感觉好了些,疼痛感才没那么强烈了。
唐森的手指快速地移动,发了一条微信出去以后,才收起手机,倒了杯水递给翟胤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