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的脚步声踏落在了滕云深的耳边它离得如此之近,犹若风中飘来、沾在他肩头上的蒲公英
列车缓缓减滕云深清楚,这是自己的想象,却还是禁不住为之着迷它的躯壳仿佛是由银子浇铸而成的,熠熠生辉,比高高在上的太阳为耀眼它就在咫尺之外,散发出些许热气,微微摇晃滕云深的视野它是如此的真实,却又漂亮得不可思议,它就是滕云深心目中最好的一列火车
早晨适合出发但是,此时此刻,夜幕垂落,笼罩大地蔚蓝的天空只存在于滕云深的脑海里
他转过头去,瞧见了月光的低语,也瞧见了死亡的面孔它的样子糅合了丑陋与美丽,夹杂着激动与平静,一切都取决于你观察它的角度可是,无论如何,你不会想要走近他
滕云深想要走近它
“来”死亡说道,它只发出了一个单音节,却意义深刻它代表着隐藏在滕云深心底深处的自我毁灭倾向滕云深为这一发现而毛骨悚然,但又移不开目光他无法从自己的思想面前逃开
从邪恶的女巫炸死无辜的路人那时起,他或许就已经病了事情发生在一天以前,疾病却根深蒂固因此,他才一次又一次地主动投身于危险之中
他在短短的时间里杀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而在此之前,他由始至终都生活在和平的氛围里从小到大,他总是谨慎地避开了暴力他曾经有过跟着亲戚学习武术的机会,在那样的年纪里,武术具有不可言说的某种……神圣性这样的机会令朋友们很羡慕,可是,他拒绝了
过去,他以为那样的习性源自于对受伤的恐惧如今,他终于明白,他真正害怕的是不可预料的自己他害怕别人被这样的自己所伤害
他的天赋与伤害息息相关即使他在作诗,也是为了杀戮而作万事万物之间的,在他手中只是一段用来勒断敌人脖子的钢琴弦
然而,滕云深总归是想要活下去的,也正因为如此,他必须跨过警戒线,赶上这趟列车
生与死并不一直是泾渭分明的古语有云,置诸死地而后生,或许就是当下境遇最好的诠释他脚下踩着的这条线,有时候被称为“安全线”,待在线的内侧就意味着“安全”,有时候又被称为“警戒线”,站到线的外侧就意味着“不安全”而线的内侧与线的外侧,也并不一直是一成不变的
邪恶巫师的心跳声还悬在他的头顶上方,仿佛阴沉沉的乌云其余人的心跳声呢?声音空落落地落在看不见的转角之后,落在犹如薄纱的雾气里他孤零零地待在站台上,独自一人,等待最后一班地下铁
“现在还不是时候”他对死亡说道,“改天”他对追寻死亡的自己说道,然后一步跨过了脚下的安全警戒线
他走向自己的心跳,撞上了飞驰而来的列车
哐当钢铁碾过钢铁的激烈声响喷发着一束又一束的火星,碾过了与之格格不入的荒林它是如此的肆无忌惮,好像张牙舞爪的妖精们只是一台巨型投影仪的产物
巫师们目瞪口呆地注视着突如其来的刺眼灯光,就在一次心跳的间隙里,夜色被照得雪亮他们从未见识过如此壮观的魔术,好像有谁拿走了蒙住整个世界的绒布
“魔术师”往往指那些运用技巧与道具表演戏法的人,他们的演出令人叹为观止可是,哪怕只是刚刚懂事的孩子们,也知道他们并不拥有真正的魔力
然而,现在,这群真正拥有魔力的巫师们,恐怕和舞台之下的观众一样,被精彩的表演震慑住了,失魂落魄
两列火车以相互倾斜的角度撞在了一起它们气势汹汹,势不可挡,结局显而易见它们两败俱伤两列火车翻滚着,扭曲着,压倒了成片的妖精,宛如两条垂死挣扎的巨龙
滕云深释放了真名的魔力
劫后余生的妖精们大叫大嚷起来它们的叫喊形成了一股浩浩荡荡的狂风,火烧火燎地扫过满地的支离破碎
雷击法师摔倒在地他还以为自己会一头栽进灼人的血泊里,大地却用干燥的落叶为他铺下了一张**湿漉漉的红色褪去了,与两条钢铁长龙的残骸一样,无影无踪干燥的质地是脆弱的,却也是真实的空气中唯一的潮湿来自于夜晚的露珠
滕云深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他的骨架是崎岖的,乱七八糟,被纤细的脉搏勉勉强强绑在了一起他看起来好像一只随时都会散架的稻草人
战斗尚未结束邪恶的巫师还活着,而且会以能够预见的度重变得强壮起来他和滕云深都被火车压倒了,滕云深因为鲜血魔力的活性而逃过一劫,邪恶巫师则因为变形魔力的坚韧逃过一劫况且,他已经逃离了毒血的侵蚀
滕云深走到了伏地的邪恶巫师面前,然后,他……令人毛骨悚然地停了下来他染血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与狰狞无关,他的表情远远比那加吓人他居高临下,俯瞰着几乎杀死了自己的敌人,好像正在审视一件破破烂烂的旧玩具,琢磨着要不要把它丢掉
邪恶的巫师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他咬碎了嘴里大半的牙齿,却还是没能够把恐惧咽下去即使是在被火车碾倒的时候,他也不曾像现在这样害怕过
他无法看透滕云深的心情
而滕云深已经记住了他后颈的形状年轻的巫师听得见血液在歪曲的脖子里流淌的声音那与心跳的声音截然不同,心跳宛若雷霆,它则宛若流水
在五体投地之际暴露出来的后颈象征着臣服跪伏之人把自己的生命交予了他人,任由发落
滕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