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未绝,忽然前队的船上一阵急促的号角呜呜响起,瞬间盖过这安静悠远的琴曲,突兀地撞击着耳膜,惊得人心头为之一震。
“又打?”也算是经历过几场战役,李睦尚能分辨出这是前方遇敌的预警号角声。
原以为周瑜在寻阳大胜,刘勋北逃,江淮之地已无成势的军队,他们此行又带足了三千人马,颇有声势,这两百里水路总该太太平平。却不想才走了半日,就遇上了敢和他们叫阵的敌踪。
这乱世之中,还真难得片刻安静!
见李睦一脸被扰了兴致的不耐,却无半点惊慌惧色,周瑜立刻摆手:“那随他们去打,我即刻令人在船头高悬免战牌。今日不战,只陪你听琴赏景,可好?”说着,扬眉一笑,作势又要继续抚琴。
李睦被他逗得笑出来,一下子也不觉得扫兴了,摇摇头站起身来,抖一抖略有些皱的披风:“还是免了罢,要是被人打上船来,岂不叫人笑话你周郎徒具虚名?”
“怎是徒具虚名?”周瑜自然不会真的还要继续弹琴,也跟着站起来,顺手替她理了理衣摆,“最多也就是沉迷女/色,不思战罢了。”
李睦哈哈大笑,在他手臂上推了一把:“你要沉迷女色自己慢慢沉去,我可不要做那祸水红颜。快走快走,我随你一同去看看,是哪里来的不长眼,竟敢在江面上拦你周公瑾。”
周瑜所领三千人马,乘的俱是数十人的小蓬船,百余条帆船的船队,他们的船在正中,前后开道先锋,后有随护,两侧还有翼阵,号角虽响,却到现在还没有开战的急报,可见敌踪尚远。她趁此时出去看一眼,露个面,也不会影响到兵士备战。
更何况,周瑜是水军名将,有他在船上,李睦倒不相信还真有人能打上船来。
走出船舱,外面的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只见浩浩江面上,烟波浩渺,望之茫茫,一溜数十条和他们差不多大小的帆船,横陈在江上,仿佛长锁连环,将整个江面从中截断。一艘大船居于正中,五彩锦缎的船帆升了一半,与他们遥遥相对。
而一支约莫仅三条大船组成的船队则被围在一边,船桅上风帆破裂,悬于其上的素青云纹旗面被烧出个焦黑的大洞,船头洒落着断木残铁,不见人踪。
“锦帆贼!”李睦眯着眼盯着那孔雀尾毛似的五彩锦帆看了又看,不禁激动起来,“难道是锦帆贼甘宁j宁啊!”
她隐约记得甘宁是投了孙权的,而现在她船上确实有个孙权,可孙策才初定吴地,算算时间,这个时候遇上甘宁,应该不会是他特意来投才对。
周瑜被她拽了一把,反手一扣,将她的手牢牢扣在手里,眉峰轻扬:“你认识他?”
甘宁在荆襄及巴蜀之地名声极大,年少为匪,掠劫财物,仗义豪爽,又心黑手狠。人敬他一尺,他回之一丈,而若不敬他者,他也十倍回之。
而李睦和太史慈却是青州东莱人。
李睦被他握了手,下意识挣了一下没挣开,四下看了看,见船上的兵士张弓搭箭,数百支箭对准了那条锦帆船,没人注意到他们,也就不动了,随口答了一句:“我听人言,锦帆贼武艺高强,悍勇擅谋,尤其擅水战,横行大江之上来去自如,无人可阻,虽称为贼,却也是一条好汉。”
她话音刚落,只见那锦帆船慢慢升起五彩船帆,兜足了风,向他们疾驰而来。
悠远的号角声突然拔高,变得高亢起来——这是骤遇敌袭,就地结阵的军令。
“前军变阵,让开道路,擂鼓!”周瑜的目光盯着那站在船头,披一身华丽锦袍的身影,双手执戟,背后携弓,腰配长刀,尚看不清面目,凛冽战意已是如山而来。
一瞬间,周瑜也被他激出了昂扬之意,伸手取了最近的兵士手里的弓箭,走上船头,向着那越行越近的大船高高一举。
那船头的身影忽地将手中双戟往甲板上一掷,反手取下背上长弓,也举了起来。
就在这一瞬间,锦帆船上突然响起齐声呼喝,隆隆的鼓声中,数十名精壮的大汉扬声高喝,像是合着鼓点的军号,一只孤船行进于他们队列整齐的船队之间,竟是气势分毫不弱。
眼看着船行近百步,周瑜和那船上的身影突然同时张弓,动作快得李睦甚至都没看清他三上弦。铮的一声弦响,两支羽箭同时离弦,如两点星芒激射而出。
两道弧线自半空中相错,振弦破空之声在耳边爆然响起时,一缕劲风飞速袭来,“夺”的一声箭尖扎入船头,距离周瑜的足尖仅寸许之遥,箭尾剧烈地震颤,带得被扎了个洞的甲板发出一声声刺耳的吱嘎哀鸣。
几乎与此同时,前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呼。再抬眼,只见已到面前的锦帆船上,巨大的五彩锦帆随着激射而至的羽箭轰然落下,失了风力的大船一下子慢了下来,缓缓正停在他们面前。
李睦这时才看清船头那人也是二十出头的年纪,身高肩宽,华丽的锦袍随意松散着,露出古铜色的胸前肌肉,粗犷不羁,剑眉虎目,高鼻方颌,相貌堂堂。
惊讶地回头看一眼被射断的帆绳,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向他们抱拳施礼:“我乃甘宁甘兴霸,不知何人挡我船只去路,阻我江上行舟?”
“素闻甘将军豪杰之士,投效刘荆州麾下,早就不行那劫掠纵杀之事,为何今日偏要拦我船队?”
甘宁话音方落,忽然听到一把清凌凌的声音自另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