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姜轻轻挣开了南乔,向宇文泰迎过去,小心着黑暗里看不清楚路。
宇文泰止步而立。
“郎主回来了?”云姜没有大惊小怪,没有喋喋不休,只声音轻柔地问了一句。同时还欲施礼。
宇文泰没说话,伸手扶住了她。
南乔等人也赶紧过来行了礼。
宇文泰携着云姜往里面走。
这时道女已经带着弥俄突在厢房里睡了。
南乔等人跟着进来服侍郎主宽衣。
宇文泰一直没说话,虽从表面上看不出来心里在想什么,但云姜能感觉到他今日必定是格外劳累。
等到南乔等人都退出去,只剩下宇文泰和云姜两个人时,宇文泰已经在大床上倚着凭几假寐起来。
云姜见都已检点收拾停当,走过来,轻轻在榻边坐下。没说话,看着闭目似睡非睡的宇文泰。说不出来哪里,郎主和从前不同了。虽未见苍老,又觉得他心境苍苍。
“外面黑暗,你出去做什么?”宇文泰闭着眼睛忽然不急不慢地说了一句。他自然能感觉到此时云姜坐在他身边。
云姜一怔,想了想才明白,他是指刚才她出去迎候他。原来他还是关心她的,怕天黑又刚下过雨泥泞路滑,云姜心里暖起来。“夫君久久不归,妾甚是担忧。”云姜也只轻声回应了他一句,坐在榻边一动不动。
宇文泰慢慢睁开眼睛。虽然眸子依然有神采,云姜却觉得他憔悴不堪。
“今日甚是疲劳。”宇文泰忽然坐直了身子,贴近了云姜,似乎有很多话想和她倾诉。
云姜看着他又黑又大的眸子,也将身子凑近了些,没有打断他,目中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期待。
宇文泰的眼睛在她面颊上逡巡不去,眼神里温和起来。但正在这一瞬间,他把所有想说的话都吞了回去。皇后殁了,皇帝见疑,太子生隙,柔然世子翻脸,两魏大战在即,河南久无消息局势不明,柱国大将军们各生心思……他还能不能把这支离破碎、千头万绪的社稷支撑下去?他很想有个人能说说这些话,但这个人不应该是云姜。
云姜可以是宇文泰心里最亲近、最信任的人,但并不是他可以畅所欲言的人。
“事缓则圆,夫君切莫太过催逼自己。”云姜好像知道他要和她说什么,虽见他无语,还是柔声劝慰。
宇文泰的眸子盯着她。
云姜虽不知道如今是什么局势,但想必他也是琐事缠身,一国之社稷哪里不是他一人支撑?这其间事还会少吗?她在一旁冷眼纵观,除了骠骑将军赵贵,奉命东征的车骑将军于谨,又真能有谁是和宇文泰一心的?
宇文泰只得她这一句话,就已是心里熨帖。两个人之间用不着多问多说,她竟已经能如此明白他的心境。宇文泰心里唯有这时候才会变得柔软。
他长吁一声,把身子挪过来,搂住了云姜的腰,在她耳边道,“卿不必如此为黑獭担忧,只要看顾好腹中小郎令黑獭不为此分心便是了。”他的语气里明显比刚才轻松起来。
云姜心里更担心。宇文泰总说她腹中是小郎,可见盼子之深。但这样的事是天意,没人能决定。如果不是小郎又当如何?当然云姜不会在这个时候为这种事和他争辩,只是深埋自己心头。难得见他如此温存,也依偎进他怀里。
两个还没安静一刻,就听到外面重重的脚步声传来。有人大呼“丞相”。
先开始宇文泰没听见,只管唇舌留连于云姜的口齿之间。云姜在迷乱中却被突然惊醒。吓得她赶紧推开宇文泰,这时奴婢已经开门进来了,不敢看郎主和云姬,走到近前。
这奴婢聪明伶俐,未等郎主发问就赶紧先跪下回禀道,“护将军有紧急军报回禀郎主。”
“快命他进来。”宇文泰心里似有感映,放开云姜已经从大床上下来,完全把刚才的柔情蜜意撇得干干净净。
“叔父!”宇文护已经进来,手中帛书还未递上,“车骑将军已攻占柏谷,高仲密占据虎牢再向西,已经与于思敬将军汇合一处,只等攻取洛阳。”
连日以来都无消息,又不知道河南是什么情势,这正是宇文泰最挂心的事。高仲密之叛,事出突然,虽也觉得可能有诈,但又觉得良机不可错过。宇文泰欲借此机会洗三年前河桥之耻,一旦有时机,若事不成,心里自然会抑郁不止。
于谨攻克柏谷,等于是西魏军在河南腹地埋下的第一颗钉子。如果再加上高仲密的势力,西魏军在河南便大有可为。宇文泰这时自然振奋不已,连日的阴郁,还有今天在宫中的颓丧全都一扫而空。
宇文泰命去传柱国大将军入宫,两仪殿中议政。看着他精神百倍的背影,云姜几乎不敢相信刚才他所有的疲劳感已经都消散了。
夜已经深了,正是万籁俱寂的时候。邺城的大将军府里几乎所有人都已睡着,当苍头奴刘桃枝接了军报匆匆奔向后宅的时候,也并没有人留意到他。
世子妃元仲华所居宅院门口响起了大力的叩门声,被惊醒的奴婢睡眼朦胧地来开门。那奴婢没想到的是,当院门打开后,一步跨入的刘桃枝一把就拎住了她的衣领,厉声喝道,“速速去唤醒世子,河南有军报来!”
那奴婢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失声而呼,甚至瞬间以为是什么盗匪闯入了大将军府。等听清楚了刘桃枝的话,看清楚了他的人,这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浑身颤得说不出话来,只点了点头。
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