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宽大的床上,少女的呼吸又轻又柔。
回到别墅之后,她便一直沉浸在昏睡中。神使为她找到医生,打了针之后,少女脸庞不正常的红晕已经消散了。只有一贯温软红润的唇瓣,带着些微皲裂,流露出一丝病态的感觉。垂在少女耳边的鬓发,稍显凌乱,棕色发丝衬着白皙肌肤,如天鹅绒般,感觉细致而温润。
现在正值午后,房间里刚刚走了几位探病的友人。
床头桌上,花瓶中放置着一大束新鲜的山百合,便是其中一份探病的礼物。巴卫在床边静静地坐了许久,原本的怒气已经消减了大半,俊美的脸庞浮现沉静和温情。神使一直在默默地思考,忘记了时间的流逝,脑子里全都是和床上这个人类少女有关的事情。
“奈奈生……”
温暖的大手覆在少女光洁的额头,几乎像是叹息一般,温柔的男子声线,低低唤出少女的名字。这个声音,是奈奈生决不可能认错的。奈奈生心里猛地一颤,她极力维持着平静的外表,连动一动手指头都不敢。其实她很想睁开眼睛看一看巴卫,但是现在的她还没有酝酿足够的勇气出来。
不行不行不行~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醒来!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巴卫的气一定还没有消,这时候醒过来,才是作死的节奏啊!奈奈生再三告诉自己,她的心里非常紧张,连放在身侧的手都不自觉地微微颤抖起来。
绝对、绝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醒过来哦~
桃园奈奈生~~
“奈奈生……”
轻柔的,清冷的,像是吹过松树梢头的风,蛊惑人心的嗓音,这是属于奈奈生最熟知也最亲切的神使巴卫的声线。不知道为什么,从这简单的一句呼唤,奈奈生并没有感觉到,那些令她惶恐不安的怒气在里面。紧绷的身躯有一瞬的放松,巴卫他,已经没有生我的气了吗?
少女心里本能的畏惧减轻了不少。她想:也许我可以找一个合适的时机假装清醒过来?这个时机什么时候到呢?唉,还是稍微等一等,再观察看看吧。等我确定巴卫真的没有生气了,我就立刻睁开眼睛。奈奈生想着,秀气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一切可疑的迹象,都被坐在床边的神使忽略了。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对少女的清醒毫无觉察。
白皙修长的手指把少女散乱的鬓发捋到耳后,接着,神使便望着少女莹润皎洁的耳朵,微微出神。神使所想的并非人类以为的那些事,他只是无奈地感叹着:这个人类少女,是多么脆弱啊。实际上,在她病倒的这个上午,他一直在反复地想着这个事情。
这白皙得近乎透明的肌肤,就像人造玻璃一般薄脆吧。这个人类连呼吸的声音,都像空气一样清浅疏淡,像是随时会消散不见一样。他却一直忘记了这一点,忘记床上这个人类少女,虽然总是表现出一副坚强又勇敢的样子,但她的生命就像虫子一样孱弱呢。
让神使困惑不解的是,这个孱弱得像虫子一样的人类主人,却很勇敢地想要保护他。为了他,奈奈生去往陌生的妖怪城池,大胆地跟龙王做交易。仔细想想,这个女孩子,在他面前,一直保持着乖巧可爱又爱撒娇的形象不是吗?那就一直保持下去啊!
不需要为任何人改变,一直天真地微笑着生存下去就足够了,他会保护她的。尽管很多时候神使不明白奈奈生在想什么,但是,“想要保护她”,这个愿望,真实地存在着,存在他的心中。从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改变过。而她怀疑的话语,就像锥子一样,划破了平和的假象,暴露彼此不安的内心。
是不是他表现得不够坚决,才会让奈奈生产生怀疑?一遍遍反省着自己,巴卫恍然察觉,和少女之间发生过的日常,共度的每一寸光阴,在自己的脑海里,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日。
甚至,连少女微笑时嘴角勾起的弧度,抱着他手臂时彼此依偎的温暖,呼唤他名字时充盈在声线里的温柔和信赖,都历历在目,一点一滴酝酿成温柔的记忆。手指无意识扣紧胸膛,埋藏得太深的心事,似乎因为这份属于日常的回忆而一点点地充实和温暖起来。
“……奈奈生,在你的心里,神使究竟是怎样的存在呢?”
“因为不是人类,所以,我再怎么努力,也没有办法得到你的信任吗?”
“……真是不甘心呐!”
额前的发被手指轻轻拨开,即使在这个时候,他依然没有惊动少女的打算。但巴卫并不像他表面上表露出来的那么平静,即使他的声音依然柔和稳定,显得不疾不徐,从容不迫。
“奈奈生,其实我……”
“在我被突然变小的时候,并没有真的怨恨你。”
“真正让我难受的,大概是让你看到如此狼狈的自己吧。”
“呐,桃园奈奈生,对我巴卫来说,没有比你更重要的了,你到底明不明白这一点呢?”
“所以……”
眼前仿佛倾覆了一道阴影,奈奈生昏暗的视野更黯淡了几分,少女全身都僵硬了。啊,糟了!现在绝对不是醒过来的好时机!温暖的呼吸越来越近,奈奈生一动不动,实则内心紧张到了极点,像是绷紧的弓弦。
如果这个时候,巴卫试探地说一句什么,奈奈生一定会像被踩到尾巴的小猫咪一样,狠狠地蹦起来吧?可惜,覆盖在少女额头上的手,只是温柔地抚摸了几下,便缓缓撤离。那温柔的声音含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