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祈从未感到那样的害怕,明明死亡对于他来说不是多让人恐惧的事,然而,正要面临绝境的不是他,他站在外面只能旁观。
大概是因为太过痛恨无力的感觉?炎祈紧握双拳,几乎没有察觉到控制不住兽化的利爪陷入掌心,从没有人像楚南泽一样,努力地去体贴地对他好。是不是他害得师父同人打架,才使得师父仓促渡劫,这种想法一闪而过,几乎能把人压垮。
只是几乎,兽人的战士有最硬挺的脊梁。
心甘情愿地弯曲膝盖,低下高昂的头颅,炎祈跪过兽神,跪过先祖,那是信仰;他拜师时也跪,因为师父传道授业,对他有恩。
“兽神在上。”炎祈对着岁寒主峰弯了膝,低了头,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说一句兽神在上,虔诚地,反复地说。
他得过兽神的庇佑,并对此无限感激,如今,兽神会不会庇佑他的师父?
兽神庇佑他的子民,回报忠诚的信仰。楚南泽不是兽神的子民,也并不信仰兽神。
可是……炎祈在心里说道:“那是我的师父,是我……很重要的人,甚至此世中,最重要的人啊。兽神在上,让月光也披洒在他的身上吧。”
乌云渐散,因为最后的那道雷要劈下来了。乌云散了,能看见悬在半空中的圆月并不稀奇。月圆如玉盘,出乎意料的不算冷清,皎洁的月光带着隐约的暖意。
炎祈沉默半晌——兽神在上,真的要那么实诚吗,说月光就真的只有月光啊。
月圆之夜常有狼嚎,圆月与狼的传说也不少。炎狼部落的兽人本体都是狼,祭祀往往就是选在圆月之时,化作狼形的族人往往对月长啸,以表示狩猎丰收的喜悦,对兽神的感激,对来年的期许。
月光下的小白狼直起脖颈,稚嫩的狼嗥声幽幽地响彻夜空,在山间荡起回音。
“这孩子倒重情,却不好伤神太过。”莫宗主眼中流露出几许不忍,都说妖修幼崽化形不稳定,而狼崽子一受刺激,不止保持不住人形,还屈从于骨子里的兽性了。
对月长啸,可不就是狼性。
华羽也用了传音的法子,漫不经心地道:“大概是因为他不知道南泽师弟即便渡劫失败,不过是修为受损,要多修养些时日罢了。”
说白了,其他人围观,再担心也有限,再怎么样楚南泽也不至于一次碎丹成婴劫失败就丧命,不过是进阶时间晚几年而已。飞升劫失败,还有能转职当散仙的人呢。
楚南泽的小徒弟是个常识白痴。华羽从开始便看出来了,至于提醒?他为什么要提醒,反正狼崽子有师万事足咯,出不了大事,最多心绪起伏过大昏迷一会儿。
伤心过度?之前或许有点儿,后来,嚎叫的时候,炎祈已然感受到了,兽神慈悲而强大。
随着月光倾泻到楚南泽身上的,还有一层浅薄的银光,与炎祈当日炼化地心子火时身上涌出的灵光一般无二。
只有炎祈察觉到某种微妙的变化,连楚南泽,都只以为自己气运过人,得天庇佑。
失也一招,成也一招。楚南泽因新悟得的天涯霜雪而触动屏障,提前引来天劫疏于准备,最后又是以此招力扛最后一道劫雷,成功渡劫成婴。
原先以为赌赢了受的伤也必定不清,谁曾想就在劫雷落地身上前一刹那,他能灵光突闪完成了仅是半成品的杀招呢?那是极玄妙的境界,楚南泽甚至有一瞬间觉得最后一道劫雷的威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强,他的寒霄剑不可避免地有了裂隙,但比之损毁于天雷中的结局,已经好上百倍了。
雷劫其实更像是天道对修者的考验,考验过了,当然要给点奖励。天光骤亮,楚南泽浑身脱力,却还是把寒霄剑抛至半空中,吸纳翻涌的灵气。他自身伤势不算重,闭关巩固一下修为就能好,反而是连着抵了几道劫雷的剑,离毁坏也仅一线之隔罢了。
渡劫成了!楚南泽成婴,祁连宗又多出一个元婴修士。即便有人惦记着宗主一脉的势力越发强大,但宗门多出一个高手,总归是值得高兴的事。
莫问松了口气,面上半点不显露自己也差点急死,“小师弟虽然有时候任性了点,还是有分寸的么,也不是草率渡劫。过段日子,祁连宗就能再办一次成婴大典了。”
成婴大典肯定是要在宗门内办的,也好彰显一番大宗气度。其他门派如何不说,万剑谷的谷主,呵,哪怕他真是心坚如石,估计也要气个倒仰。
莫问觉得自家小师弟在法修堆里长成了剑修很心塞,那万剑谷的剑修扎堆,结果同辈中没一个及得上杂路子的楚南泽,莫非就很好受么?
一般而言,渡劫完尚需巩固修为,而且岁寒峰此时一定四处狼籍,要贺喜也不会有人贸然上山,只会找时间让弟子奉上礼品罢了,即使他们现在都站在岁寒峰脚下。然而其他人都走了,却还有莫问与华羽两个例外。
除却嫡亲师兄弟这重关系,谁都知道莫宗主是个护短的老妈子,怎么也不会愿丢下才险险结婴的小师弟,至于华羽,楚南泽提前渡劫多少有他一份功劳,再者,他就是任性要瞧瞧楚南泽狼狈的模样,哪个能拦?
慢悠悠地迈步,可分明只是普通的一抬脚一落足,莫问已经走到了半山腰,赶上了狂奔而上的小白狼。
缩地成寸的神通,对莫问这种修为来说一点不难,但如此举重若轻亦是本事。他既为宗主,不常与人争斗,是以声名不显,却不要以为他真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