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望着孙悟空,心中漾开几味复杂的情绪来。
粗布麻衣不知何时破了几个口子,本是正黄色的衣衫,卷着边已经有些发黑。但他除了与妖怪赌斗时,是很少穿上一身威风凛凛的披挂的。
锦宁不禁在想,他那身锁子黄金甲那么大,也是变小了藏在耳朵里吗?
掀开毯子下地穿鞋,她悄声从行李中翻出针线,借着月光穿好,凑上前去给他缝补。
“贫僧已决定,以后不会再念动定心真言。”
针尖穿过两层糙糙的麻布,她提起线拉紧,心头也跟着紧了紧。
日后若真的从猴头脱身下来,大圣呀大圣,你就只能跟着小唐还有那个贪吃贪睡不干活儿的老猪作伴了。
西行的路那么长,何日才能走到头?
原先以为会一直在一起,心里只想着不过十万八千里,还希望能晚点再走到。这会儿却又埋怨起路途长来了。
她叹了口气,将一处破洞给缝好,转针在上面打了个结,俯身轻轻将线头咬了下来。
这一瞬,她忽然觉得有灼灼的目光落在自己头顶。脊背一僵,她愣在原地,脸对着他的衣服下摆,不知该不该抬起头来。
可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大手落在她头顶轻轻摩挲了一下。
他的指尖点在她身上,也点燃了一些奇妙的情绪。她抬起头来看他,落在眸中的是温柔如月华,如萤火,如缓缓流淌的溪水一样的眼神。
随即,那双金瞳眯了起来。孙悟空将右手递到她跟前,低声说,“还有这。”
她瞧见那里也有破了的一处,卷着边。
还没抬手给剩下的一段线系扣,没有持针的左手便被他捉了去,按在心口。
强有力的心跳传导至掌心,他捉着她的手在自己心房处划了个圈圈,嗓音低哑而深沉:“这有点热,还有点痒。”
皓月千里,整个乌鸡国都被银色的光芒笼罩着。
而皇宫的一角,锦宁白皙纤细的手腕被猴子捉在手里,不停在脑海回荡的是他直白而又充满真心的话。
心头热热的,还有点痒。
锦宁吞了吞口水,把手抽了回来,专注地去摆弄手里的针线:“别动,一会儿把小唐吵醒了。”
孙悟空不悦地撇嘴,却还是乖乖伸好右手,看着她把破旧的衣服缝补好。
她前前后后瞧了瞧他身上的其他地方,确定都补完了,才回过头去看小唐。
剩下的时间不知还有多久。留他们几个大男人,她还真有点不放心。
哎呀,你看,这当家长多不容易啊。
锦宁苦笑,眼底有些发热。
“看俺师傅干啥?除了俺老孙,你谁也别管。”孙悟空伸了个懒腰靠在墙上,语气中透着一股子威胁的劲儿。
锦宁这会儿才忽然觉得他真是只猴子。
之前看着他,都是顶天立地的齐天大圣的感觉,要么就是一心一意保护师傅的大师兄。可觉得他像只毛茸茸的猴子,还是会蹭着人颈窝撒娇的那种,这是头一回。
她咧开嘴笑,眼睛弯成了月牙:“怎么,我卖给你了?”
“对,叫如来老儿卖给俺老孙了。”他也勾起唇角阖上眼睛,发丝被月华镀上银光,深深的眼窝下藏着愉悦的心情。
锦宁收好针线,坐回榻上,把头埋进了手臂中间。
第二日,天空碧蓝如洗,太阳悬在空中明晃晃地刺眼。乌鸡国国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挽留,还恨不得跟玄奘同坐江山,最后都被委婉拒绝,只好携着一干护卫相送百里,这才泪眼婆娑地回去当皇帝。
锦宁觉得,自己可能是患上什么心病了。
这一路,一开始几天还好。走了半个月,她就开始犯嘀咕,总觉得真身好像忽忽悠悠地要从大圣脑袋上掉下来了。
于是她走几步就要上前拨弄紧箍几下,看看戴得还牢靠么。
孙悟空一开始不太介意,后来也被她弄烦了,她一伸手他就瞪眼,瞪着瞪着,她也就变得只有贼心没有贼胆了。
一路坦途,行了一个来月,又进了一片山峦中。
锦宁跟在孙悟空身后,眼睛都快长到了他脑袋上。
走着走着,几人就听见不远处有个孩童的声音哭喊道:“救命呀,救命呀——”
几人顺着声源往山林里这么一看,见一不过六七岁的小孩子,穿着个红肚兜兜,手脚被绑在一起吊在树上呢。小胳膊小腿儿白得很,像玉一样,被绳子勒得一道道青紫。那小孩子束着两个小冲天辫,哭得正凶,小鼻头也红了,叫人看了真真是揪心。
尤其是锦宁,她最受不得这种小正太,一看到孩子这么可怜,一颗心都要碎了。
她猛地想到在灵山时,跟金善晋和抢功德牌,金善把齐天大圣说成是圣婴大王骗她的事,于是一个不开心,脱口而出:“红孩儿?”
小孩儿立马停了哭声,瞪大了眼睛瞧她。瞧了片刻,又哭了起来。
玄奘跟孙悟空也回过头来看她,锦宁抿了抿唇:“呃,那什么,我就是忽然想起来一个故人,呵呵,呵呵呵呵……”
“悟空,快给人放下来。”玄奘勒紧缰绳下马,朝着那小孩儿的方向走了过去。
锦宁回头瞧了瞧孙悟空,发现他一双火眼金睛正闪着瞧那小孩儿呢。半晌,他嘬了嘬牙花子,拎着拳头走了上去。
锦宁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诶诶诶,大圣,瞧出什么了么?”
孙悟空摇头:“就点小孩身上的灵气,倒没妖气。不过这荒山野岭的,甚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