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老爷,求求您发发慈悲,不要带走青菱。”破旧的院子里,一个身材矮小的男人跪在坑坑洼洼的地面上,对着江子兴连连磕头,“她疯了,什么也不记得,什么也不知道,求求您放过她吧,求求您了!”
就在院子一角,一个穿着破旧却整洁的女人,怀里抱着一根裹着红布的木头桩子,坐在水缸边,一边轻轻拍打木头桩子,一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
长平看了看痴痴傻傻的女人,又看了看面目沉凝的江子兴,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他跟在江子兴身边多年,却从来不知道江子兴心里想的什么。因此,从来不敢自作主张。想了想,小声道:“老爷,怎么办?”
江子兴没有做声。
珍珠告诉他,连连梦见同一条巷子、同一个女人,他还不以为意。只不过,珍珠才跟了他,又服侍得不错,他还不想失了这份贴心服侍。为了安抚珍珠,也为了珍珠肚子里可能有的孩子,他便叫长平去查了。
查到的结果,却是江子兴所没想到的。‘
跪在地上的那个男人,方才告诉他说,多年前在城外的一条草沟里发现了青菱。找到青菱时,她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乃是被毒蛇咬了,命悬一线。
给青菱治病的大夫说,幸亏青菱被毒蛇咬了,否则早就死了。原来,青菱体内本就存有一种罕见的毒,咬她的毒蛇恰好也是毒性极烈的一种,以毒攻毒之下,才保了她一条命。
青菱的模样,其实江子兴已经不大记得了。“死”了多少年,他也记不太清了。那时他与冯氏尚算恩爱夫妻,对爬上他床的青菱,并不怎么喜欢。冯氏告诉他青菱误服砒霜而死,他并没有怎么伤心,甚至还怨恨青菱不小心。看也没儿抱到冯氏的院子里,让冯氏养着。
青菱是被席子卷了抬出去的,他并不知道原来她没死。或许冯氏也不知道,青菱如此命大。
“她醒来后,吓坏了,整日瑟瑟发抖,又口口声声念着‘振哥儿’。我把她关在屋里,可是有一日她偷偷跑了出去,等我再找到她时,她便已经疯了。后来我去打听,却听说小少爷已经……”
被他逼问时,那个男人如此回答。
江子兴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振哥儿并不是忽然死掉的。自一生下来,振哥儿便是个虚弱的身子。究其原因,江子兴忽然想起来了,冯氏曾在他耳边埋怨,青菱日渐骄纵,仗着肚子打骂下人,连她也不看在眼里。终于得罪了下面的丫鬟,推了她一把,害得振哥儿不足月便出生了。
江子兴记得,青菱“死”后,他把振哥儿抱到冯氏的院子里,振哥儿的身子骨一开始是好转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便日渐虚弱。终于有一日,虚弱得下不来床。冯氏还特意把冯太师府养着的老御医请了来,却也没说出个缘由。
后来振哥儿便死了。
江子兴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身往外走去。
“摇啊摇,摇啊摇……”妇人含混不清的声音,渐渐消失在身后。
江府。
“难看死了!”江予彤倾身贴近镜子,看着里面映出的一张粉白脸孔,眉间一只指甲盖大小的乌龟,洗不掉,擦不掉,遮不住,气得抓住什么便摔什么。
小丫鬟全都跪在地上,战战兢兢不敢说话。
“彤儿莫气,母亲已经把那道人绑了起来,他若不说出个三四五,母亲绝不放他走!”冯氏在一旁劝道,“人是铁饭是钢,不给他吃,不给他喝,也不叫他睡觉,过不两日他就得招!”
江予彤拧着身子不依:“我现在就要去掉这死乌龟!”
方才外头送来了布政使家小姐白灵卉的帖子,邀江予彤和江絮明日到郊外游玩。若是这乌龟去不掉,江予彤如何出去玩?
自那日在生辰宴上出了丑,江予彤便再没出过门了,这对好热闹的她来说,无异于酷刑折磨。
又想到傅明瑾如今腋下去了味儿,定要到处去玩的,她若不去,届时傅明瑾败坏她怎么办?
“现在就叫他开口!”江予彤摔完梳妆台上的东西,叉着腰,一脸狠毒地道:“不说就砍他的手!拔他的舌头!看他说不说?”
冯氏不赞同地拧起眉头:“彤儿,你要有耐心。动不动就下酷刑,有时只会适得其反。那道人并不是好相与的,假如他虽然开了口,却故意多出几道工序,叫你多吃苦头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江予彤仰着头道,“我用什么,他就用什么!看他还敢不敢耍花样?”
冯氏闻言,倒是愕然了,渐渐眼中露出笑意来:“你啊,难得聪明一回。”说完,转头对外面道,“听见二小姐的吩咐没?去,叫那道人开口。”
底下自有人应了声,下去办事了。
江予彤摔打累了,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托着腮,声音开始有些飘忽:“母亲,你说安宜表哥真的有了房里人吗?”
听到这里,冯氏的神色阴沉下来:“你不要多想。”顿了顿,“不论有没有,都于你没有任何影响。”
“我不信。”江予彤却说道,“我不信安宜表哥,竟然是个贪花好色的人。”咬了咬唇,一脸的委屈,“等我的脸上好了,我去就问问他,当面问他。”
冯氏的眼中闪过一抹阴鹜。
她那个嫂子,倒真真是个好的!竟然敢,在冯安宜的房里放人!
阴鹜的目光中,渐渐涌上一丝别的情绪。似回忆,似怅惘,似不甘。
当年冯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