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笠”号。
秦朗很想肆无忌惮的大笑一会儿——瞧,多么有趣的事,差不多一年以前,他还在担心联合舰队的旗舰已经因为他的计划而被抹除了……当然,真正的“三笠”号战列舰确实已经被抹除了,不过日本人还是有了一艘同名的战舰——原本属于皇家海军的“复仇”号。这艘战列舰刚在新加坡刷上了自己的新舰名。
这是好消息,值得庆贺;如果东乡平八郎海军中将——几乎在“复仇”号得到新舰名的同一时间,他被任命为重新组建[注]的联合舰队的指挥官——依然选择新的“三笠”号作为自己的旗舰,那就可以开一瓶香槟了。
最后,如果它的结局仍然与真正的“三笠”号完全一致,那就得再开一瓶。
必须再开一瓶。
在这个已经与“历史”存在太多偏差的世界,那些仍然保持原来模样的人、物品和事件都是宝贵的,应该受到保护,应该有人将他们和它们记录下来。
可惜。秦朗想着。在这个世界,只有一个人明白。
只有我。
他突然失去了大笑的冲动,变得悲哀起来。不过,这种罕见的情绪仅仅困扰了他短暂的一会儿,还不到一分钟,然后他的心情便回到原本的状态了。
他的思维也回到开始的位置,还有他的目光。
秦朗注视着墙壁上的放大了的地图。如果黑岛仁在这儿,他一定会认为秦朗的间谍——要不然就是美国的间谍——已经渗透进了日本政府和军队的上层机构,因为地图上面标注了三个红色的标记,两个在仁川,第三个在旅顺,而且都有文字注释:仁川的两个标记的注释分别是“黑木为桢”、“第一军”和“瓜生外吉”、“第四战队”,而在旅顺的标记旁边写的是“鱼雷艇夜间袭击”。
它们——仁川登陆和偷袭旅顺——都是日本军队的作战计划,最高机密,即使是黑岛仁,了解的也只是一点有限的信息,不包括时间,不包括地点,也不包括执行者。
它们不应该出现在一个美国的华裔商人的地图上面。
而且在那张地图上,还有一些是仅有极少数人知道的秘密,要么仍然在讨论之中、没有一个确切结论,要么就是刚刚得到结果、还没有公布和执行:第一军还没有成立,黑木为桢中将还没有得到他的任命,当然瓜生外吉海军少将也不是第四战队的指挥官。与军队的作战计划相比,秦朗更加不应该知道这些信息;就算他总是知道很多不应该知道的秘密,这一次他知道的东西仍然太多了。
毕竟,即使他在日本军队和政府的上层机构有一个或者几个间谍,他们似乎也不会得到参加只有高级官员可以参加的会议的机会。
然而他已经在地图上面标注了那些信息,因此唯一合理的结论就是,他的间谍已经渗透到了日本军队和政府的高层。
如果黑岛仁在这儿,他就会产生这些想法——当然,开始的时候,他会摇头,试图劝说自己,“这不是真的”;但是很快,他会接受那个推论,开始猜测谁是秦朗的间谍,然后制定一个秘密调查计划——然而秦朗只是把自己知道的东西写了出来。
它们都是“历史”,但是现在与“历史”并不完全相同。
至少在“历史”里面,日本人没有将第一师团和第十二师团提前送到朝鲜半岛,让它们从釜山步行前往汉城,但是现在,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而且是在几个星期之前。
秦朗不明白参谋本部为什么做出这个决定,或许只是因为日本没有足够的运输船,为了减轻运输压力不得不将一些部队提前部署到朝鲜半岛,但是为了避免刺激俄国政府的敏感的神经,又不能将它们直接送到仁川。然而这是一个更大的错误,一八九四年的战争的经验和教训仍是记忆犹新的,作为一支食物补给严重依赖“现地调达”的军队,日本军队应该尽量减少它的部队在朝鲜半岛停留的时间,因为在这个地方,想要找到足够的粮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就算是和平时期,就算朝鲜官员和平民以一种令人惊叹的顺从配合和协助日本军队征集粮食,情况也不会有太多改变。
面对这样的情况,日本军队似乎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从本土为第一师团和第十二师团运输食物,但这样做既增加了海上运输的压力,也增加了两个师团的后勤部门的压力;或者换一个办法,将两个师团编成一个军,然后任命一位叫做牟田口廉也的将军担任这支部队的指挥官。
他是最好的。
即使在日本的整个历史里面,也没有一位将军比牟田口廉也中将更适合、并且更有资格指挥一支严重缺乏粮食的部队。他没有办法填饱士兵的肚子,但是会告诫这些因为饥饿不断抱怨的人,拥有大和魂的日本军人就算没有粮食也可以并且必须战斗;接着再告诉他们一个真相:日本民族自古以来就是草食民族。
也许他说的是“素食”,不过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秦朗心满意足的想着,随即意识到他的思维再一次偏离了正确方向。他不得不再次停了下来,重新开始。
第一师团和第十二师团只是先遣部队。当然,如果没有意外,它们都将编入第一军的战斗序列。现实与“历史”又一次出现了差异:第一师团本应该编入乃木希典的第三军,直接在辽东半岛登陆并且参加持久和惨烈的旅顺包围战;第十二师团倒是一直属于第一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