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栓、石锁听得心里一片火热,胡栓说:“能遇到你们,其实正是我们盼望的,孙先生的革命党,虽然没找到,但与你们这样的人相识,也是幸运。我还认识一个赵明,一个王老大,也是这样学识深奥,心肠热忱,我曾与他们秉烛夜谈,受教很深。”
“赵明?”严加实愣了一下,“是不是人近中年,中等个,圆面孔?”
“对对对,”胡栓兴奋地说:“你们认识?”
严加实点点头,“也是老相识了,只是近一二年没有见面。我还正想捎信给他,让他到这里来呢。”
船尾的泥炉上,茶窠里水咕嘟嘟地冒起了热气,杜如淮取下茶窠,倒出开水凉在碗里。坐在舱板上问严加实:“你们为什么被抓?”
严加实有些气愤地说:“就因为我们议论国事,讨论时局,就被他们当作乱党,他们眼下对关注时事的人,非常敏感,恨不得老百姓统统没了脑子,专门给他们当奴隶。”
杜如淮点点头,“土豪官僚,军阀皇帝,几乎都是这样,不让人们有想法,有意识,稍有异动,便加鞭笞。”他说话甚是文雅,不逊文人,让胡栓有些吃惊,但转念一想,这些人大概都是这样,赵明看起来也就象个农民,而满腹经纶。这杜如淮斗笠破衣,一副船夫模样,而能和严加实熊大刀成为知交,自然是有学识的高人,并不值得奇怪。
严加实接过话头说:“更可笑的是,我们一开始被盯上,是因为讨论一篇鲁迅先生的新著,叫《狂人日记》,那篇文章用的白话,发在杂志上,当局那些兵痞们,硬说这是聚集做乱,当作乱党抓起来,而他们对于所谓乱党,畏如洪水猛兽。”
“嗯,”杜如淮点点头,“他们对于匪盗,往往勒索点钱财便眼睁眼闭,而对于关注时事,忧国忧民的人,却深恶痛绝,杀之后快,对了,何兄被抓,咱们还得商量个办法,营救出来。”
熊大刀说:“等我腿好些了,便去救人。”
严加实说:“这回咱们不能冒失了,这两天,我先潜回去,探听一下动静,看看老何关押的地方变了没有,然后回来商量一个万全之策。”
“好。”
此时开水已凉,杜如淮拿细布蘸水,清洗熊大刀伤口,同时问严加实,“你说的鲁迅先生那篇文章,是什么内容?”
严加实说:“那篇新式文章,用的白话,读来通俗上口,内容嘛,我凭记忆,给你们复述一下。”说罢,便边回忆边复述,有忘掉的部分,便加以概括,默述一遍之后,说:“这文章表面平易,含义甚深,对于几千年来中国社会文化中腐朽没落之处,进行精确点击,对积敝之深,流毒之广,都进行了鞭挞,并且更重要的是,文中表达了对光明的渴望,对黑暗的抗争。再有,鲁迅先生的文风,信手拈来,轻飘如意,当真是嬉笑怒骂,皆成文章。”
听他叙述讲解,众人仿佛看到了文章一般,不由一起神往,
胡栓听得如醉如痴,石锁对他说:“我在爱晚亭听他们讨论这些,便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