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鹃觉得自己给三百两银子很大方了,平时得的金帛等物除了钱财首饰外,其他衣裳吃食布匹茶叶哪一样没往家里送,偶尔也会送周母一两件贵重首饰,周母除了一些银钱没有给过她一件。但是她这样显然让周母不太满意,她很清楚女儿手里的积蓄不止这些。
紫鹃近二年大有长进,常得赏赐,又救过王掌柜之子,也得了许多财帛,许是她年纪大了,渐渐有了私心,从来不说自己有什么,周母心里不免嘀咕了些时候,越发好奇。
周母毕竟也是贾母房里陶冶教育出来的,她没有在紫鹃面前直接表露自己的不满,而是提起赵姨娘一干人,道:“赵姨奶奶挨了几十个板子,被撵出去的时候,一件好衣服都不许穿,一件东西都不许带,这还是二老爷的姨奶奶呢,竟然落得这般下场。”
周福生道:“赵姨奶奶为害宝二爷和琏二奶奶,梯己都给了马道婆,没剩几件了罢?”
周福生虽然脱了籍,但常来府上走动,兼当初又是走贾琏的门路才得以出去,和贾琏身边的几个小厮都熟,因紫鹃牵扯到里头,忙忙地打探详情,而紫鹃也算有恩于凤姐,昭儿那几个连同凤姐的陪房旺儿等都事无巨细地告诉了他。
紫鹃听了莞尔一笑,自从上次兄妹两个敞开心怀后,她很喜欢这个通情达理又不贪便宜的哥哥,真是个很为自己着想的哥哥,父母尚有私心,他却没有。
重男轻女,自古有之,就是现代社会也很常见,对父母没有期待,她当然也没有怨恨。
周母却是瞪了儿子一眼,道:“你懂什么?我还不是为了你们。以前我说你妹妹杞人忧天,今儿才算明白了,是有先见之明,想当初赵姨奶奶倚仗老爷,何等威风,又生了环哥儿和三姑娘,是姨娘里的尖儿,谁知如今倒像丧家之犬似的出去了,若没有老爷派人安置,不知道怎么样。可见体面奴才在府里并不十分保险,你脱了籍,又住在外面,财物放在你这里,将来我和你爹你妹妹不容于主子了,有个投奔的去处,也不用担心一辈子的心血都撂在府里带不出来。况且,房子铺面地亩在手里,年年有进项,比银子强。长安米贵,居大不易,一处铺子一两千两,若要买一百亩良田,少说也得一千两,你当银子都是从天上掉的?”
她又看向紫鹃,温言道:“我也不是想着你的银子东西,就是觉得你年纪小,那样好的东西放在家里更放心些,省得你心里没个算计,叫人哄了去。我心里每常算计,哪怕你开销再大,不算前儿老太太、太太赏赐的银钱东西,也该有个五六百两的梯己。”
每常算计?这么说不是突然起意算计,而是早早的算计、经常地算计?看来是早就盯上自己手里的梯己,怪道一说买铺子置地时决定得干脆利落。
紫鹃心里烦闷,淡淡地道:“虽有,但也不过是姑娘和太太奶奶们随便赏的几件衣裳簪环,出门时穿戴,难道咱家就穷到折变这些了?我跟着林姑娘,不比在荣国府里用不着出门,我如今隔三差五地就跟林姑娘去见见世面,我是林姑娘的大丫鬟,总不能天天穿戴一样的衣服首饰。林姑娘见了老太太给的头面还说甚好,说我也该有一套体面的首饰了,叫我找金匠炸一炸出门好戴。倘或妈果然缺钱得很,我回去就去王掌柜家把这套头面当了。”
周福生忙道:“万万不可。老太太给的头面,在人前挂了名的,倘或叫人知道妹妹送到了当铺,回来说给老太太听,于妹妹有什么好处?况且林姑娘都说让妹妹出门时戴了,以后瞧不见,定然会问妹妹,知道了定然觉得咱家不好。妈,妹妹好容易攒些梯己,何苦惦记着叫她拿出来?妹妹今年也十五岁了,让妹妹留着明儿做嫁妆岂不好?也省得爹妈再置办了。”
周母就是舍不得那样好的东西任由紫鹃带出门子,才提出此意,那可是贾母当年陪嫁的宝贝,留作传家宝都够了,因此她略有些不甘心,既不甘心,未免就开口道:“白费了我的心,难道我不是为了你们好?倒不愿意。”
紫鹃心口微寒,面上却依然带着笑意,道:“我自然知道母亲是为咱家好,但我到底是林姑娘的丫头,凡事终究得听林姑娘的。不过妈都说缺银子使,一会子我就打发人送来。”
一面说,一面站起身,意欲回去。
周母恐她回去告状,又想等周父回来劝说紫鹃,道:“才说让你在家吃饭,这会子回去做什么?烈日炎炎的,仔细中了暑气,等吃过饭,傍晚暑气散了再走。”
再待下去,恐怕满耳朵都是银钱之事了,若是周父回来怕就不好脱身了,于是紫鹃开口道:“不吃了,林姑娘在家等我一起吃西瓜呢。何况,我今儿出来带的人多,丫头婆子车夫和跟车的,十来个人,沫儿一个小丫头子哪里做得来十几个的饭菜。”
周福生忙道:“林姑娘下个月认干亲,上下忙碌得很,妹妹如何在家里久待?我去送妹妹,妈在家里歇着,眼瞅着快到宝二爷的生日了,针线房少不得该忙碌起来了。”
送紫鹃出门,道:“妈糊涂了,说这事,妹妹别放在心上,也别送银子。”
紫鹃笑道:“妈难得张了一次口,我也说过给了,若不送来倒不好。横竖是三百两银子,就当前儿没得老太太和太太的赏赐。”
她又悄悄道:“哥哥放心,我心里有数,不会任由爹妈予取予求。我早就打算好了,趁着在林姑娘跟前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