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八岁啊”,瘦弱苍白的少年站在穿衣镜前,伸手轻轻抚在镜面上,描画着镜中人的轮廓。
十八岁的自己,还真是狼狈啊。
指尖沿着脸颊上的青紫下滑,紧紧扣着的衣领处隐隐露出了遮挡不住的掐痕,手腕处宽大的袖口向上撸起,细弱的手臂上满是青青紫紫的痕迹,新的,旧的,交错相叠着,触目惊心。
但少年却对着镜中的自己笑得恣意,哪怕是撕裂了刚刚结痂的唇角也毫不在乎。
脸色苍白的像是长久不见天日,少年伸舌舔shi干裂的唇吅瓣,柔软的舌从嘴角的腥血上带过,一股浓重的铁锈霎时溢满了整个口腔。
“啧”,苏莱咂了一下嘴,眼中掠过一闪而逝的狠意,这些伤,他都清清楚楚的记着呢。这一次,他要让所有阻了他路的人,生不如死!
————
恍然回神,看着镜子中穿着得体的西装,面容清秀的自己,苏莱攥紧了拳头,狠狠抑制住了想要一拳轰出去的冲动——手是指挥家的命,可容不得半点闪失。
狠狠地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想要让自己清醒一点。苏莱也不知道自己最近是怎么了,总是想起刚刚重生的那天。
还记得那天是他三十岁的生日,蹉跎了小半辈子,可还是一事无成。母亲身体一直就不好,在他二十岁的时候就撒手而去了。至于父亲?那是个什么东西,他从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也不想知道,能够狠心将自己的妻儿抛在一边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个好父亲。
母亲在临终前交给苏莱一笔钱,不多,却也不少,至少对于他们母子来说算得上一笔巨款。她说,这是他那从未谋面的父亲留下的。
呵,这算什么,良心发现的补偿?苏莱毫不留情的讽刺着。
“不要这样”,母亲拉着苏莱衣袖,曾经明媚的眼睛里盛满了恳求,“不要这样说,是……是我、是我对不起他们啊……”
苏莱冷眼瞧着,虽说这么多年都是与母亲相依为命过来的,但作为一个母亲,她真的从来没有合格过。
哪怕是在最艰苦的环境,这个女人也没能放弃自己光鲜的外表,光滑的皮肤,纤细的手指……哪怕是一件新衣服都比她的孩子来的重要。
苏莱从小就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会在刚刚懂事的年纪就穿过大街小巷寻找被遗漏的塑料瓶,会与小气的店老板死缠硬磨只为了省下几毛钱,会拼命挤出所有时间打上好几份零工。他不仅要承担自己的衣食所需,还要时常为母亲的娇惯负责。
也许对于这个自称为母亲的人来说,自己也只不过是一个可以赚钱的工具而已。
苏莱知道自己有天赋,因为他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系统——天籁。
他欣喜于自己的天赋,却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面对残酷的现实。
天籁教给他知识,给他锻炼的模拟平台,却无法给他任何现实中的帮助。
“这样吧,请您留下您的联系方式,有机会的话我们一定会及时通知您的”,温柔客套的婉拒听了不知有没有千百次。
“不好意思,我们现在暂时没有额外招人的计划。这样吧,请您……”
一遍又一遍。
只需要一个机会,他就能迅速脱颖而出,走上自己的人生巅峰。
只要一个机会!
二十岁的苏莱踌躇满志。
二十一岁的苏莱在磨砺中迅速成长。
二十二岁的苏莱开始感到疲惫。
……
二十九岁的苏莱依旧靠打零工度日。
三十岁的苏莱尝到了绝望的滋味。
“我为什么会遇见你!?我怎么就会傻到和你订下这个狗屁的宿主关系!?”
“既然不能让我成功,那为什么还要给我不可能实现的希望!”
“你这个该死的无用的狗屁的系统!”
“我受够了!”
“……”
天籁那双总是盛满笑意的大眼睛变得空洞,可她没有辩驳、无法辩驳……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每一次她的宿主都会将所有的失败归结于自己的无能。天籁不是没有想过放弃,但每次单方面的指责之后,苏莱都会异常诚恳的表达自己的歉意。
“对不起天籁,我不该这么说你的,你也知道,我真的是被冲昏了头脑——”
“我错了天籁,原谅我、好吗?”
一次比一次难堪的指责,一次比一次诚恳的道歉,苏莱在与生活艰难的拉锯中迎来了自己三十岁的生日。
天籁在自己的系统空间里为苏莱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虚拟蛋糕,精致的可爱,这是天籁用心为宿主准备的礼物。这个小小的蛋糕完全是用天籁的念力(前文提到过,相当于系统的生命条)凝结而成的,这是她唯一能做到的,能够对宿主的心愿有帮助的事情了。
苏莱本身是一点也也不想过这个生日的,这意味着他失败的人生又增加了一段历史,俗话说,三十而立,而他却完全没有找到自己的发展方向,仅有的人生目标也完全没有实现的法门,这一切的一切都让他对这个生日提不起哪怕是一丁点庆祝的意思。
但苏莱还是顺从着天籁的意思认真的许了愿,他是对不起天籁的,这一点他自己也明白,但生活的不顺让他没有发泄的途径,每一次积压已久的负面情绪都会不受控制的转化为对天籁的不满。
这是不对的,他懂,所以才会在一次次的埋怨之后诚恳的同天籁道歉,并尽自己所能的对她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