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里烟波,太滆。
微风拂面,片片鳞波若抖纱。
梢公站在蓬船头,推了推头上竹笠,一声吆喝悠远,惊得飞鸟拍空簌簌而起,其眉梢轻扬默声而笑,取长竿探水。
碧纹一点,荡开。
来福和祖盛趴在船尾,目不转睛的盯着湖中往来游鱼。绿萝仿若有些晕船,抓着裙摆小心翼翼的挪过来,皱着眉头说道:“来福哥,小郎君叫你呢。”
与此同时,祖盛指着湖中叫道:“快!”
“啪!”
来福猛地挥着剑背朝着水中一拍,一条尺长大鱼顿时翻白。
“啪啪!”
祖盛拍掌大赞:“妙哉!”
来福捞起湖鱼往船上一扔,翻着白眼嘟嚷道:“祖郎君,除得妙哉,汝尚知晓甚呢?”言下之意,对这个啥也不如自家小郎君的祖郎君颇是不屑。不过,转念一想:谁又能比得上小郎君呢!
祖盛自从那日在华亭吃过刘氏鲈鱼后见鱼则喜,听得来福打趣也不作恼,微一腰弯提起大白鱼,踏入船蓬,边走边笑:“哈哈,子非我,安知我不知也!”
船蓬内,刘浓与桥然正在对弈。
踏游已有七八日,他们见颠则攀、遇水则渡。露宿在野时,随性彻夜咏谈于老树下;访山拜观时,则挥毫诗赋题山门前。当然,若要在别人山门题诗赋,少不得会进献些香油钱。其时选拔人才最重家世,次则便是野望声名。背景家世出生便几乎已是注定,而这声名却可慢慢蓄养于野。积少成多,若是有朝一日名播江左,到得那时,不论是评品任职尚是得贵人征僻拔擢,皆不鲜见也!
“啪!”
刘浓凝思已毕,两指捏着棋子,稳稳落于盘中。
待棋子一落,桥然漫视一眼棋盘,嘴角略翘,眼角斜斜而皱,自壶中摸出一子,捉在手中笑道:“瞻箦,可想好咯,落子不悔?”
刘浓轻拂袍摆,淡然笑道:“既已落子,何需再悔!”
祖盛提着鱼凑过来一瞧,对局势似懂非懂,却故作深沉的叹道:“唉,瞻箦,局势已颓,莫若投了吧!”
“咦!”
桥然歪头瞧着祖茂,打趣道:“茂荫棋艺大涨啊,莫若你来?”
来不得,根本没看懂!
祖盛摸着头,嘿嘿笑道:“玉鞠休得取笑,若是我来,恐怕尚需半个时辰。”
其言非虚,他与刘浓的棋艺在伯仲之间,相互厮杀过数回,皆在五五之数也!不过自二人与桥然对弈以来,棋艺皆有所增涨。
“啪!”
桥然摇头缓笑,将指一扣,落子清脆。
这时,梢公在船头大声道:“几位郎君,太滆寺到咯!”
“铛!”
恰逢此时,一声雄浑钟响远远传来,直若响在人心神中,荡涤着一切凡尘喧嚣。
刘浓踏至船头放眼一看,但见孤岛浮于平湖,满目皆是松柳郁郁葱葱;时有成群水鸟环绕而飞,鸣声呀呀一片,顿嵌画中。
真若仙家胜地。
梢公飞出缆绳系于古柳,自蓬船中取出踏板,来福付船资十钱。
下船。
待得后船靠拢随从与侍婢上岸后,众人便鱼贯而行。
岛不在高,约模三十来丈,方圆却极广,听桥然言将近十里。原本是处荒岛无人问津,因近些年来岛中建得一所寺庙颇是灵验,渐而名闻吴郡。
弯曲青石小道隐在松柏深处,众人拾道而进,漫眼打量着岛中诸般景色。两旁树木皆是天然而就,未见人工雕琢。粗如儿臂的枝条东一伸,西一歪,有些竟拦住道路。越往里走,因林叶过密阳光亦射不进来,青石路便沾满青苔,极滑。有好几次桥然与祖盛都险些摔倒,幸而来福与众白袍眼明手快。反而刘浓大袖轻衫,木屐踏得稳键有声,引得祖盛渭然赞叹:瞻箦,文武皆备也!我之五禽戏,不堪一提矣!
众人行得甚慢。
走得一阵,遇树横拦。来福抽剑欲斩,却被桥然拦住:“不可!”
祖盛扶着一颗歪把松树,喘着粗气奇道:“有树拦路,为何不斩?”
桥然放眼左右一阵搜寻,待见无人,遂两手一摊,苦笑道:“有树拦路自然该斩,奈何山中僧人脾气古怪,曾言这满山皆是佛祖之物不可妄动,莫若咱们换条路吧!”
换路?
闻言,刘浓眉尖略挑,斜眼扫过,只见此树枝宽叶茂,半个身子横卧于道。众人皆着宽袍深衣若要跨过甚是不便,更何况身后尚有女婢穿着裙装。而道旁则是荆棘斜崖,稍不留神便会滚落其中,非死即伤。
踏前一步,伸手笑道:“来福,剑!”
“是,小郎君!”
来福浓眉一跳,将手中重剑奉上,随后退后一步,转身朝着身后白袍道:“把刀给我!”
“是!”
来福接刀在手,将将回过身,便见小郎君挥剑一斩。
“咔嚓!”
桥然惊呼:“瞻箦,不可!”
已然迟了!刘浓一剑斩落,来福便紧随其后,提着刀三斩两斩将树斩作两段,随后用脚踢落斜崖。断树顺着陡坡一直滚,触地时碰然一声巨响。
祖盛凑近一瞧,若是人跌下去,岂有命在!忍不住的咂舌道:“斩得好!”
便在此时,有人在松林深处问道:“树何无辜,为何斩树?”
众人闻声皆惊,纷纷寻声而望,只见有人自林间而来,浑身雪白轻衫,手里则牵着一根绳子,绳分两端,每端各系一只幼鹤。
渐行渐近,是个面目俊秀的少年郎君,牵着鹤行至刘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