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蔡城,城墙破败不堪,瓮城塌了一半,棱角砾石遍布四角,内城则乃蛇鼠窝,满布污水的街道上,四处可见长虫匍匐往来。屋舍倒一片,塌一片,乌黑一片,唯余蜘蛛乐于其间,织得密网千千万万。
“嘶嘶!”
黑蛇沿着石缝纹路爬行,不时吐着腥红的肉信,它在腐烂的气息中,捕捉着老鼠的味道。它今日运气极好,一路东来,已捕鼠两只,兴许可再得一只,届时便可归返巢中,吐出一只以待幼食。
“嘶!!”
突地,尾巴骤然一紧,黑蛇当即反仰三角头,猛地朝身后啄去。
“啪!”
尾巴上传来一股巨力,一只干瘪的手捉着蛇尾猛然一抖,而后舞着黑蛇往地上一拍。黑蛇顿时软作一条,捉蛇的人提着蛇快步走入室内。
室内,空空荡荡,有窗而无棱,有案而无席,阳光投进来,地面打扫的极是干净。正中已架起半片锅,内中有一汪浊水。
捉蛇的妇人的年约二十上下,面目姣好,走到墙角,寻出一物,仔细一瞅,乃是半片剪刀。这半片剪刀被她磨得极其锋利,轻轻一削,蛇头便掉,再用剪刀顺势一插,将尚未尽死的黑蛇头颅钉在地上,搅得稀烂后,麻利的剥皮,剁肉,扔入锅中。
不多时,火已起,肉香渐溢。妇人抹了抹额角,略显粗燥的脸上洋着笑意。其夫走入室中,将肩上扛的一只野兔扔在墙角,席地而坐,瞅着汩汩冒泡的锅,叹道:“听闻刘府君将至,也不知能否容得我等。若不能容,唯有弃之再逃。”说着,看着家徒四壁,眼中神色极是不舍。
妇人万福道:“夫君何忧,刘府君乃晋室之士,弃江南安庶之地,而北渡乱世,必若祖豫州般怀德复土,定能容忍我等刨食于此。”言罢,从墙角摸出两只缺了一半的土碗,用竹片舀锅中肉汤。
其夫怅然道:“但愿如此,唯望刘府君乃仁德之人,非同那李勿……”
“尔等,尔等qín_shòu也,放开我儿!”
“啊!!”
便在此时,巷子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而后便是一声凄厉惨呼,妇人神情骤然一变,把碗一扔,抓起地上剪刀,便欲奔出室看个究竟。其夫张开双臂,打横一拦,缓缓摇着头,神情悲痛。
妇人惊道:“夫君,此乃张叔之音!夫君身为野民之首,为何置若不闻?”
其夫徐乂冷声道:“李勿之恶奴放言,若不缴纳粮粟,便以女偿之!我等食野之民,何来粮粟可缴?”言罢,面显愤恨之色,却把着室口,不让其妻夺路而往,他深知妻子性烈,若教她冲出去,指不定再惹出祸事来。
徐氏神情大变,颤声道:“以女偿之?雪女!!!夫君,月前是莺儿、檀女,再前乃婴娃,李殊,若再述前,不知多少女子被夺也。如今,若再不阻其恶行,他日,便乃妾身也!”
徐乂面上蓦然一红,顿足怒道:“若非我乃野民之首,汝,汝早已……”
“啊!!!”再是一声惨叫传来。
“夫君,此身徒为男儿也!”
徐氏话尚未落脚,便突然一个弯身从其夫肘下奔出,两步窜出室,顺手扯过墙边一根木棍。左手持剪刀,右手拖木棍,冷寒着一张脸,冲向巷道。
而此时,巷中已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个严严实实。在人群的正中处,三名披甲的军士,长刀已出鞘,正虚晃着环首刀将人群缓缓逼退。
地上,躺着两具尸体,一男一女,皆为四十上下,胸口中刀,血水顺着烂石板乱飙,一个面目清秀的女子正扑在尸体上悲声哭泣。
“qín_shòu,尔等qín_shòu!!!”
徐氏杏眼圆瞪,放声怒喝,木棍一扫,挥开人群,冲入其中,挥起木棍便砸。
“锵!”
一名军士见机得快,长刀架棍,顺势一拖、一砍,便将徐氏掼翻在地,而后,大步一迈,轮起长刀,便欲斩首。
“且慢!!”
“碰!”
一柄长枪打横一伸,将刀架住,徐乂挺枪而出,护着妻子。
“嗯?!”
军士眉头一皱,持刀后退一步,与另外两名军士汇作一处,喝道:“徐乂,汝欲为何?莫非敢抗命逆上乎?!若是如此,稍后我家郎君率军踏至,定将尔等杀得鸡犬不留!”
徐乂持枪缓缓曲身,扶起徐氏,退后三步,胸膛急剧起伏,也不敢看妻子一眼,捧枪道:“此乃徐乂之妻,尚望三位……”
“乃是汝妻?小名睿蕊?我家郎君久闻娘子之名,而今一见,果真不俗!”那军士不屑的瞥了一眼徐乂,又斜着眼睛把徐氏上上下下一阵瞅,渍渍道:“汝妻之貌,更赛此女!犯上之罪,姑且不咎,当以汝妻抵之!”说着,一挥手,三人按刀,捺步齐前,一步一步,竟然压得百人齐退。
“簌!”
徐氏怒不可遏,朝着那丑恶的嘴脸扔出手中剪刀,但她到底乃是女子,心惊意乱下也未扔准,那军士挥刀一拔,便将剪刀拔飞。
半片剪刀坠地,滴溜溜打着转。
人群,极静。
“大胆!!!”
军士猛然一声大吼,挥刀便是一阵乱砍,虽未砍中人,但却将人群逼得如潮而退。趁此机会,三人狞笑着,冲向凸身于外的徐乂。
“锵锵锵!”
一阵金铁交接声响起,徐乂一以战三,却未落下风,反而将三人犹若戏耍。只是他的眉心却乱跳不休,杀此三人自是容易,但其后,若是李勿携两千军士前来,该当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