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越眉梢一沉,问道:“陷落山中?几时?”
“已有三个半时辰!”
李越双肩一颤,微微倾身,想了想,沉声道:“三个半时辰,满山皆是华亭之人,此举定非仇家所为!他有一身本事怎会陷落?如此一来,想必他定是难以自主,方才陷落某处不归!而这般泼水即作冰的天,怕是……小娘子,怕是华亭刘氏将变、将乱,咱们理应早做绸缪,莫若……”
“胡言!”
杨少柳腾地起身,俯视着李越,冷冷的又加了两个字:“放肆!”
“嗵!”
“小娘子!”
“小娘子息怒……”
顿时,青袍李越跪伏的身子猛地一矮,额头重重的抵在了手背上,左肩的白海棠与墨色剑柄极是刺眼,而夜拂、红筱、嫣醉则跪了一地,低眉敛首,不敢高声语。
沉香缓燎,烛光摇曳。
杨少柳盯着矮案右侧的楠木镂,里面有一件月白的袍子,上面的海棠她只绣好了一半,看着它,她的眼睑越伏越细,声音也细细的:“即刻,率所有隐卫入山,生,要见人,殁,亦要见人。把你训的鹞鹰也带上,若是,若是它们连人都寻不着,留之何意?”又对三婢道:“你们,也入山。”
李越颤声道:“小娘子莫恼,李越这便入山,但夜拂她们……”
杨少柳喝道:“我居于华亭刘氏,何人敢伤我?速去!”
“是……”
……
来福跨进室中,抹了一把满脸的雪,还未见着人便笑道:“小郎君,今年仍是按往年例么?每人两百钱,一壶酒,两刀肉脯,野味归自家。”
罗环笑道:“非也,部曲乃两壶酒。”
“两壶,两壶……”
来福呵呵笑着,转过屏风,见碎湖端坐矮案后,小郎君却不在,神情一怔,问道:“碎湖,小郎君呢?大家都在等小郎君……”
碎湖已经听见了,院内院外哄笑声不断,都在待小郎君,眼光逐一看过面前众人,朝着这群粗豪的汉子微微伏身,抵额作拜。
“碎湖……”
“大管事!”
众人皆惊,来福心中一转,突地想起一事,心中嗵的一跳,高声问道:“碎湖,小郎君何在?”
碎湖道:“小郎君,至今未归!”
“啊……”
“小郎君未归……”
“小郎君在哪?”
众人惊声不断,碎湖簌地按膝而起,沉声喝道:“李宽!!!”
“阿……大管事!”
李宽被她这么一声厉喝,浑身竟然一抖,随后见自家阿姐目光如灼,逼得人难以直视,这个七尺汉子竟按着刀,低了头。
趁势,碎湖迈入人群中,喝道:“小郎君不在,碎湖行大管事令!李宽,接令!”虽是娇娇小女儿,声势却作锵锵,顿时将一干粗豪汉子震得一瞬。
碎湖道:“李宽,命汝择部曲勇者百人,着甲束刀,八十人守护主母,二十人锁道,任何人,不得进出!若有人不得令便擅出擅进……”一顿,冷声道:“斩!”
李宽犹豫道:“这,阿……”
来福喝道:“速速接令!”说着,按着重剑,退后三步把住门口,随后环视罗环、高览、曲平、胡华等人。罗环等人心中一沉,华亭刘氏仅小郎君一支,若是……必将大乱!心思混乱之时,众人迎上来福与碎湖的眼光,一时无声。
静,静到极致!
碎湖紧紧拽着暗伏于裙据中的拳头,目光不避不让,巧思与兰奴走上来,与她并肩站作一处;来福的眼睛越眯越细,紧盯着众人,右手探剑。
“罗环,奉大管事令!”便在此时,罗环单膝跪地,按着刀,朝着中楼方向阖首。
罗环一垂首,高览随即沉声道:“高览奉令。”
曲平眉梢一跳,想起了小静娈的笑脸,弯身道:“曲平奉令!”
“胡华奉令!”
“北宫奉令!”一个高眉深目的部曲按刀阖首,他是罗环新近提拔的副首领。
“李宽接令!”
来福心中一松,右手未离剑柄,阖首道:“来福奉令!”
碎湖借着兰奴的手腕,努力站直身子,看着这群垂首的汉子们,沉声道:“稍后,倾庄而出,入山寻小郎君!若,若是……但主母尚在,一切应由主母与小娘子拿定主意,任何人不得私议,不得违背。大家兴许不知,小娘子之隐卫,庄中虽不过二十余人,但临海巨舟中,犹存上百……若有人胆敢以行忤逆,莫论天涯海角,白袍弑之,青袍诛之!”
言至此处,稍稍一顿,柔声道:“有华亭刘氏,方有这片欣然沃土,大家方能安居于此!而小郎君,从未问及诸君来处,尽皆善待有加!尚望诸君,戮力襄助!”说着,提起裙摆,跪于地上,双手缓缓揽于眉梢,沉沉下拉至胸口,顿首。
肃拜!
……
骤雪,簌簌而下。
刘氏站在中楼的廊上,心中惴惴难安,在她的身侧,巧思、留颜、研画、雪霁四婢环围,在她的楼下,一群白袍束着甲,带着刀,挺立在风雪中。
而院外,火光簇簇,所有的佃户、荫户们都在仰首翘望着中楼。
远远的,白袍混融于雪,青袍闪现于茫。
“这是怎地了?怎地了?虎头呢?虎头呢?”刘氏心中渐渐的害怕起来,她想起了数年前的那一夜,那一夜的厮杀声,震天。
“主母,主母,勿忧。”
巧思挽着刘氏的手,感觉着主母浑身的颤抖,心中一阵阵的揪痛,遥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