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至这里,罗环低骂一声:“我呸,便是有马又若何……”
“噗嗤!”
待得罗环远远的去了,碎湖再也忍不住,嫣然一笑,随后竟美美的伸了一个懒腰。
“碎湖?!”
“嗯……”
碎湖慢慢放下伸举的双手。稍稍一侧首,见阿爹紧皱着眉头,面上的神情尽显不可思议;而后脸上唰的一下红透了,眼帘轻轻扑扇几下。嗔道:“阿爹!!”
“唉……”
李催渭然一声长叹,盯着女儿的脸,心想‘上下近千号人盯着呢,女儿能做到这般地步,委实不容易。’疼惜道:“亦难为你了。不过,大管事便得有大管事的样子。小郎君因一心事书,便器重于你,切莫令小郎君失望。”
“嗯。”
碎湖轻轻阖首,微声而应,将垂于腰侧的双手端在腹间,眸子渐呈淡和,面上则不显半分波澜,稍稍浅了浅身子,轻声道:“阿爹。小郎君此番召你前往会稽,是为购驮马一事,钱财女儿已备下,阿爹可走水路以保妥当。嗯,前两日乌程来信了,正好将此事一并回禀……”
……
“唳!!”
华亭陆氏庄园,阵阵鹤声盘旋于空。今日是丧生于洛阳的陆云、陆机祭日,每逢此时,陆氏子弟便会至华亭庄园,命人将潭中之鹤惊起。令其长唳鸣啼,好教已逝之人复闻鹤唳而无憾。
陆舒窈坐在秋千上,两手抓着缠满丝带的纤绳,一荡。一荡。
美丽的小仙子未梳髻,三千乌丝沿着鹅黄色的襦裙铺洒,直直垂至千板下。每当微风悄来或是扬得稍高,襦裙下便浅浅露出一对金丝履,微微向上,左右脚踝各系一枚小金铃。
“叮铃。叮铃!”
铃声轻吟,人亦微吟:“彼泽之陂,有薄与荷;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突地,侍于身后的抹勺斜指着远方,喜道:“小娘子,小娘子不用伤啦,快看!”
“咦!”
陆舒窈微微侧首,睫毛唰唰两剪,嘴角缓缓翘起来。霎那间,浅浅的酒窝,笑意盛满。
院外,陆纳大步踏来,一根手指勾着枚绵囊,一晃一晃。
“七哥!”
陆舒窈欢快的从秋千上跳下来,金铃着地,惊起叮叮不断,懒得管。提着裙摆奔向七哥,待至近前微顿,浅浅一个万福,娇笑道:“谢谢七哥!”
匆匆阅过信,脸上的笑意更暖,将信纸合在胸前,眼底却渐渐漫蕴起水雾。
陆纳眉头一皱,问道:“怎地,莫非瞻箦怨怪小妹了?”
陆舒窈喃道:“他没怪我……”
陆纳奇道:“那,小妹为何?”
“不告诉你!”
陆舒窈嫣然一笑,捧着信囊迈向室中。
与此同时,吴县,顾氏庄园。
九层大紫深衣滚卷,顾荟蔚端坐于花海之中,巾帼髻轻轻一颤,徐徐抬起首来,端着手稍稍用力舒展双肩。刘浓寄来的信囊置放于案,其间的内容她已阅过,自忖若要驳辩应非一日之功。这两日,吴县内外已传遍,华亭美鹤振声于山阴,已得入会稽学堂。而三年来,会稽学堂尚是首次有次等士族得入!
“以他之才,得入会稽学堂不足为奇。日后,恐将再闻……”
轻声喃着,款款起身。
月洞口衣衫晃动,阿父与祖父联袂行来。
顾荟蔚眉头微凝,轻步迎向前,明年她便满十六了,提亲的人一日多过一日,前番刚辩跑了萧氏萧然,而今又会是谁呢?自己又尚能支撑至几时呢?待得明年,终是要嫁的……
……
藕花香,染牙檐。
碧绿的荷潭中浮着一叶蓬船,老者坐于船头,缓缓捋着胸前的银须,目光掠过道口时,微微一滞,随后侧首笑道:“有客至,回吧。”
“是,将军。”
雄建的随从重重顿首,将手中的竹秆猛力向下一撑。
“唰!”
轻舟逐叶,分水而走。
“啪!”
一声鞭响,青牛拉出车厢驶向庄园,待至近前处,辕上的白袍翻身落在一侧,将正帘一挑,笑道:“小郎君,到咯。”
“嗯,你在此稍待。”
刘浓站在辕上微一打量,而后踏着小矮凳下车,徐步行至阶前。对口门的随从稍作拱手,笑道:“华亭刘浓前来拜见纪郡守,劳烦通禀。”
随从笑道:“郡守已知,刘郎君且随我来!”说着。将手一摆作引。
“有劳。”
刘浓心中微奇,面却不改。
踏入庄中,院子不大,一目可以尽揽。无心沿途风景,由着随从领着穿廊走角。不多时便已行至正厅。婢女置下茶品,端手俏立于一侧,初见刘浓姿仪时面露惊震神情,三两眼后便目光平淡,显出良好的大家风范。
刘浓安坐于案后,端着茶碗浅尝,眼光则漫不经心的打量着厅中陈设。不愧是文武皆备的纪瞻,便是厅壁所挂字画亦尽显其儒风铁骨,最是那幅以钟繇正楷书就的《吴子兵法》摘抄,远远一观。字迹刚健雄沉,捺飘若游云、点骄似惊龙,心想:书法正是我之所缺,莫若借鉴一二?
当下,徐徐度至壁前,负手细细观之,渐尔神魂浸入其中,嘴里则轻声默念:“凡兵有四机:一曰气机,一曰地机,一曰事机。一曰力机……居则有礼,动则有威,进不可挡,退不可追……”
这时。纪瞻行至室口,见婢女正欲作言见礼,轻轻挥手将其制止,随后默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