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秋高气爽的九月天,从文言希回京到现在已是三月有余。文言希一直记得自己的生母李氏是京郊佃农家的女儿,她提出到李家去看望,文氏夫妇都同意了,只是母亲方氏的脸色到底是不好看了。文言希花了些心思逗笑了她,这才出得门来。
文言希静坐车中,品兰在一旁道:“李家现在只剩下李姨娘的老父老母,还有一个弟弟。”
“弟弟?也就是我的舅舅?”
“小姐,可千万不能这么叫!您只有一个舅舅,舅老爷现在可是在南疆戍边呢!”
是啊,姨娘的家人怎么会被尊称?文言希眼神一暗,当时顾氏也有女人抱着孩子上门人认亲的,只是老爷子手段强硬,硬是将那女人赶了出去。高贵的血统是不容被玷污的,顾家从来都不承认私生子。
只是这里不一样,男人可以光明正大的纳妾,但是妾室的家人基本是不被关注的。是以李氏死了这么多年,文家只在当年传过死讯,通知李家将李氏的尸首接回,给了一笔安葬费后,就再也没了联系。这是南盛的规矩。除非特许,否则只有妻子才能入夫家祖坟,小妾死后都是娘家接回去安葬。然而女儿葬在自家祖坟是非常不吉利的,所以大多数人都会讲死者葬在乱葬岗。
听品兰说,李家夫妇是京郊区的佃农,一生只得了李氏和李清,一女一子。且李清是老来得子,李氏去文家做妾那年,李清只有六七岁。
且说且行间,马车已到了北郊,隐隐可见几家农舍。车队行至李家村村口,便有村里的人讨论。即使坐在车中,文言希还是听到了议论声。
“这是京城里来的贵人吗?不知道是要到哪家去?”
“咱们村里谁家会有这贵人做亲戚?”
“哎,这个我可知道!”这是个老汉的声音,“我儿子在城里客栈做管事,有什么消息最是灵通。”
“那你说,而是谁家的亲戚?”
“能有谁?可不是住在村东头的老李头吗?你们忘了她家以前有个闺女给京里的大官做妾了?”
“我记得,我记得。老李头的女儿可是咱十里八村儿长得最俊的姑娘了。可是……那闺女不是死了十几年了吗?”
“嗨!那闺女是死了,可是那闺女给那个大官生了个闺女啊!这都是十几年过去了,也该长大了。”
“嘿!十几年才回来看一看。可见是个没良心的!”
……
品兰听着义愤填膺,撩起帘子就要大骂,“这些粗鄙的农夫懂得什么?这么诋毁小姐!”
文言希淡淡道:“十几年没回来,确实是我的过,怨不得人。”
“可是那时您在历城,并不知道啊!?”
文言希摆摆手:“这些都不是理由……随他们去吧。”
伴随着一路的议论声,马车终是停在了李家门前。随着文言希下车来,周边又是一阵惊呼。
“这女娃娃长得真俊啊!”
“可不是?跟天上的仙女似的!”
“仙女?难不成你还见过仙女?”
……文言希一下车就看到两个五十多岁的老夫妻搀扶着站在门口。他们都穿着洗得发白的布衣,袖口和领口都有些起毛了。老两口踱步上前,老妇已是泪流满面,老汉也抬起袖子摸了摸眼睛。老妇伸出手哆嗦着想摸摸面前美似神仙妃子的脸,却好似想起了什么,猛然缩了回去。文言希哪里不知道老妇的想法?
她伸出手将老妇的手抵在自己的脸颊上,缓缓叫道:“外祖母。”
老妇如遭电击,先是一愣,而后哭的更凶了,道:“终于来了,终于来了,等了你十五年啊!”
文言希闻言,心中浮起一阵酸痛,眼睛也涩的厉害。点点头道:“我回来了。”
品兰看着围观的人群,小声道:“小姐,先进去再说吧。”
老妇闻言,抹抹眼睛道:“走咱们先进去。”夏香上前欲扶着老人,且见文言希摆摆手,便退下,站到她身后。文言希不假于人手,亲自扶着老人进来屋子。二月安排随行的侍卫们将车上的礼品搬进李家。
屋子不大,却也敞亮,东西两间屋子,中间是个小小的厅堂将其连接起来。文言希和两位老人进了东屋,只是屋子实在是小,容不下那么多人。文言希便将来人都打发到院子里,连品兰都没留在身边。
老李头脸色不大好,坐在炕头上一言不发,场面有些冷。老妇推了老汉一把:“外孙女儿来了,你拉这个驴脸干啥?快下炕点火,我给孩子做点饭。”
老李头坐着没动,“哼!这丫头可是金玉做的,吃不惯咱农家饭,你就别操心了!”
“你个死老头子……”
“吃得惯!怎么吃不惯?孙女儿在历城养病,吃了十五年农家饭。”文言希急忙辩解道。
李老太闻言又抹起了眼泪,“你这到底是什么病啊?在山上吃了十五年的苦啊!”关于文言希天生就有不足之症,满月就被送到历城养病这件事,李氏夫妇本来是不知道的。他们也曾抱怨过,这十几年来,外孙女不仅不来看老两口,甚至没给自己的生母都没上过一炷香。等了十几年,心也凉了。直到几年前,进京赶考的儿子李清听说太傅府的小姐早在一出生就被送到千里之外养病,这才放下心结。只是到底十五年没见过面,心里难免有隔阂。所有,老李头忍不住说了些酸话,却也只是抱怨。
老李头听到老婆子问这话,也凑过来。只听文言希道:“只是有些先天不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