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鸩见院中诸人皆是失神,心下思忖:弄柯已灭,想来无忧小姐无恙;此时当以自保为重,速脱困境,立报愚城真相于主人,方是上策。一念至此,白鸩虚晃身形,抬臂往赤武处射一绛青羽箭。苍文见状,急喝一声:“小心毒箭!”
赤武两臂平伸,足尖一点,驭气疾退,孰料不过眨眉,那羽箭尚未及身,已是自行尽化粉末,随风飘散各处。
诸人一怔,皆是抬臂紧掩口鼻。不过半刻,苍文缓收了手肘,长叹口气,轻道:“声东击西。”
赤武抬眉,哪里还得白鸩踪迹。其心下怒极,侧目见弄无悯伫立一旁,并无动作。赤武轻唤数声,仍未得应,不由轻声自道:“徒儿且往追赶。”一言未落,已是驭气飞离敛光居。
苍文见弄无悯失神,稍一垂眉,却不自主瞧瞧无忧,见其倾身,缓往弄无悯处,倒不言语,抬手轻柔抚挽弄无悯胳臂,细步在前,便往屋内行去。弄无悯由了她,缓踱步随其拉着。
“无......无忧......”苍文侧身,见弄无悯同无忧入了屋内,无忧直面,抬手即将房门掩了,却未定睛苍文一眼。
苍文心下怅然,下颌紧收,定定望着足尖,不知所以。
院中一角。弄琴自感胸口千斤,抚心上前,低身捡了地上弄柯断臂,见那浓血稍凝,余温早散。弄琴苦笑,眼底一热,仰面瞻望,浊涕难掩。抽咽再三,又感那肝液垂斜入鬓,滴滑入耳,塞窍害聪。弄琴不由喃喃:“座下四女,唯吾独存。”边道,边颤手上前,探上弄柯残臂五指,两相交握;指肚轻摩其掌背。
“姐妹情深,总当相送。“言罢,弄琴直将那断臂紧压入怀,目不斜视,缓退出敛光居。
苍文怔楞多时,原想平定心神,细细捋清脉络,看破变故,然头绪纷然,心实难静,叹气侧身,陡见尔是尚在,不由身子一抖,吞唾二三,上前支吾。
“可......可有伤着?“
尔是面上清淡,垂眉将眼风散往一侧,不与苍文对视。
“无恙。“
苍文闻声,难感其言语温凉,底气倒是足了些,稍一上前,定定细观尔是面容,启唇轻声喃喃:“可是当真安然?知日宫多丹,其中多补气安神之效。你且稍待,吾便往取来。“言罢,已是闷头疾走。
尔是见其擦身,抬臂扯了苍文袖管,待其站定,尔是忙缩了手,轻道:“何需如此?吾言无恙,你若当此甘人之语,不欲采信,那吾便明言——重伤在心,歧伯难为,况尔等区区丹丸三两?”
苍文讪讪,面上无华。
“方才,不过权宜之策......”
尔是稍一抬手,立止苍文说话,阖目浅笑:“无妨。弄无忧恃天眷,仰盛宠,知日宫、愚城、万斛楼,处处善舞;吾不过山野小妖,无亲无故,即便血诚难照,赤胆难鉴,吾亦不该辩驳,默默受着,也便是了。“
苍文一时语塞,面颊登时透红,急急相应:“无忧同那万斛楼,绝无瓜葛!”
尔是摇首,吃吃笑出声来。
“弄柯即便听命弄无悯之父,愚城之事总归了然。其言凿凿——吾乃细作,暗伏尔处,文哥哥怎不拿了我问罪?”
“这......此事,当需从长计议。”苍文忐忑,心下暗道:尔是在吾身畔,相助多番;然弄柯命在旦夕,若是诬陷,倒也无益。
尔是见苍文神情,惨然启唇:“黑白善恶,吾不欲再辩。”稍顿,尔是缓退两步,朝苍文深施一揖,抬身已是泪目。尔是仓皇侧身背对,戚声缓道:“若文哥哥不欲治罪,尔是就此辞别。知君去恶为任,惟愿多顾夷险,思虑己身,自保周全,无灾无恙!“
苍文心下一动,颤声道:“你往何处?”
“难得掩骨埋香人,吾便不多痴妄。山河绵邈,终当以青要为归冢。“
“吾知方才未经细思,考虑不周,你便念吾顽蔽,多加担待,可好?”苍文踱了两步,近前方道:“你且说来,吾如何弥补,方可抵偿?”
尔是反是退后,凝眉再笑:“见兔顾犬,原是未晚。惜得文哥哥几多相轻,吾心早凉,有此一决,并非今日之由。既求不得,且留不住,吾便天涯自放,江湖两忘。从此君信杏然,互不相干。“
一言既落,尔是抬眉,唇角浅开,单手抚上头顶发辫,由根自尾,洒脱一捋,已是举步向前。
苍文心下感慨,见其决绝,挽留之辞浮于舌尖,终是暗暗咽下,颔首于胸,闻尔是一腔豪迈,其言萦绕:“此情蚀骨铄心,若吾尚难安放,当于青要山月夜迎风捣衣,闺音凄凄,寒砧几击。兔髓乌肝,埋头进箸。千年万岁,终有尽时。“
苍文闻声,四顾无人,心下一紧,泪涕淋漓。
“愿君勿念,勿以为意......”苍文陡地回身,哪里还有尔是踪影。苍文不由就地蹲坐,埋首股间,疚恨无边。
这边敛光居堂上,无忧将弄无悯安置座上,见其两掌抚按膝头,正身端坐,宫主之仪尚存,然目珠无光,华彩早失,神气庸散殆尽。
无忧见状,不由攒眉,却也不多言语,唯上前斟了盏茶,轻往弄无悯身前一推,后只手柔柔盖于弄无悯掌背,垂了眉目,不以片语增愁添扰。
二人对坐,静默一刻。弄无悯抬举另一手,缓执茶盏,稍近唇边,已解燥吻。无忧待其饮罢,接过杯盏,续些热茗。
“是否安好?”
无忧闻弄无悯初一启唇,反是问询自身伤情,不由心下一荡,柔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