蚀斑油虫是火星后生代进化最成功的晚期原生物种之一。它们大部分时间都潜伏在地下,除非受到非正常干扰,一般都很少出来到地面活动。它们的食物主要以石油为主,排泄物为溶解性很强的工业化合物,主要成份为强酸。
在火星的历史档案中,它的出现一般都预示着某种奇端或异兆的降生。
林沐禅不认识它们,也不知道它们的能耐及其自身所附带的神话背景。但通过玛克希姆及古甲坟场两个活教材,他已经隐隐约约感受到了一点什么。
玛克希姆离开前的警告言犹在耳,虽然他无法理解“时间罗盘被触发”是什么意思,但他基本已经确定,火星的历史将绝不再是人们此前所说的那样——至今一片空白。
古战争留下的那片机甲坟场则更加蹊跷,它就像一段浓缩的过去,将历史凝固在那栩栩如生的方寸之间。是谁书写了火星的历史,又是谁压缩了它,林沐禅心潮涌动,百思不得其解。
“星巴达”还在按照它的行事方式不紧不慢地走着,它在设计上本来就是六肢联动,但现在却只有四条腿在工作,这还不如一开始就直接将它设计成四条腿更好。
就像一个装着六缸发动机的汽车,当它的六个缸都在正常工作时,发动机可能就力大无比,但现在六缸中坏了两个,而剩下那四个缸不但得努力拉车,还得拼命抵消另外那两个坏缸的负压阻力。
“星巴达”现在就遇到了这样的情况,那两条坏腿就是典型的现实版“画蛇添足”。
小时候的数学题中常有这样的应用题,两个相向而行的物体,一个速度慢却起步早,而且始发地还占尽地利先机,另一个不但动身迟而且路途长,但速度却比前方更具优势,如此下去只要相向而行的预定条件不发生改变,那么相遇就成为迟早的事情。
“星巴达”与蚀斑油虫之间的距离,就因为这一简单而客观的数学问题正变得越来越让人难以忍受。
那片波滔汹涌的氧化铜铺天盖地漫无边际,身体挤兑和摩擦地面沙砾的声音像从高坡往下倾倒碎裂的劣质瓷器,既聒噪又刺耳。
“星巴达”已经尽力了,打盹的“雷斯曼”在“星巴达”逐渐康复后,又开始变得颐指气使。现在它又开始指手画脚,由远而近的浓烈酸性气味又一次开始让它为自己唯一的部下担忧起来。
舱内的气氛就像正在下压的打气筒,越来越憋闷压抑。除主控室外,其他人已经无法安心孤苦零丁地固守在各自的座位上静享沉重。不清楚。
失去“星巴达”的后果不言自明,生物圈基地现在连个影子都没有,一切为他们在火星生存而设的前提条件,不是几乎而是根本就没有起步,连个蛛丝蚂迹都没有。如果“星巴达”被毁,那么他们将很快就得向庄严的生命挥手说拜拜。至于任务,那就直接靠边站了。
路则尘有点紧张,但因为有上一次的教训,他也不好再随便催促林沐禅,显得自己极不冷静。实践证明他上次坚持着不让开火是对的。但这一次不一样,敌人的敌人是朋友,但朋友的敌人那就肯定是敌人了,而玛克希姆无疑就是他们在火星上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文字有点绕,但逻辑不乱,林沐禅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
蚀斑油虫的队伍距离“星巴达”已经不足五十米了,路则尘将天机室交给侯胜,自己来到主控室外隔着玻璃与林沐禅对望着。
林沐禅知道路则尘前来的意思,但他还想硬着头皮坚持期待奇迹的出现。就像前面那个陨石坑吸引玛克希姆的注意力一样,他希望那个救世主此刻还懒洋洋地徘徊在自己身边,毫无所求地再为自己充当一次保护神。
他其实比谁都着急,但着急露出马脚并不代表就有办法。玛克希姆最后抛给他的那句话振聋发聩,他不明白它为什么要在最后时刻,还要专门叮嘱自己不让他们对蚀斑油虫开火。
这是危险警告还是善意提醒?还是有除此之外的其它更深层次的用意?不知道,也没有答案,离开玛克希姆一切都将无从得知。但他确定玛克希姆一定有它自己的道理,毕竟六十万年以来,横行火星的到目前也就只有它这一个向导。
也许它是出于善良的本性和仁爱的厚意,它既想让他们修好“星巴达”安然地逃离,又不想让他们无辜伤害火星的生灵。两害相伤对哪一方都没有好处。能够相安无事自然最好,那样既能让他们之间少受损失,又能保证火星的秩序不被打乱。但这种一厢情愿的好意,极有可能因为角度问题,而使玛克希姆忽略了“星巴达”的实际能力。
但这种好意之外,并不排除其它因感情用事而隐含的私心成份。这一目的,的确有点不可告人。
为了它守候火星的任务——这是玛克希姆亲口说的,它是守星人——不因林沐禅他们这些地球人的突然造访而失败,更为了蚀斑油虫地域上的亲近关系不被一个熟不相识的外来户所消灭,毕竟蚀斑油虫与它都是火星上的本地“人”,那它就必须做出舍弃。
而这种可能是完全存在的,因为它知道蚀斑油虫身上没有“星巴达”上装备的那种骇人的火力。如果地球人不能如期逃离,如果他们双方最终还是在自己精心的策划下无法避免地发生了对抗,那它只能丢车保帅。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委实有点阴险。但这似乎也不能怪它,只要是有思想的东西就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