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如水方才登车坐稳,马车便朝山中驶去了。
车中隔箱里置了个冰盆,里头全是整块整块的冰,窗外吹来的热气才拂进车窗,眨眼便又散了。见王玉溪不说话,周如水也不做声,她愉悦地将手心在冰上晃了晃,目光眺过案上的香炉,顿了顿,才抬起眼来,接过王玉溪递来的茶。手捧着茶盅的周如水犹不知,自个的鼻尖正沁着滴晶莹的汗珠,要落不落,如荷上露珠。
王玉溪的目光滑过那汗珠,静静抿了一口茶,未几,才倾身从暗箱中取出了一把弓递向周如水。
见他递来一把弓,周如水怔了怔,她新奇不确定地看了眼那弓,又看了眼王玉溪,半晌,都未抬手去接。
透窗而来的阳光洒在两人身上,温暖却不晃眼。见她那憨住的模样,王玉溪微微一笑,倒想起了小五讨糖时想要又不敢要的模样。他的眸光不自觉便暗沉了些,莞尔,遂直截将弓递进了她的手心。
周如水怎么也未想到,王玉溪会硬塞给她一把弓。她有些怔愣,又有些惊喜,她将那弓靠近眼前细细看了又看。半晌,才复瞅向王玉溪,面上头一回露出了纯真的期待。她小心翼翼地,欣喜地问他:“这是给我的?”
说着,她又垂眸笑了笑,白皙纤长的指尖抚上弓柄,随着这动作,她淡紫的袖摆也微微卷了起来,露出一截雪白的手腕。
小弓由紫檀木制成,不同于时人常用弯弓的刚硬冰冷,这弓极其的精致,小巧。轻巧的弓上刻着秀美的如意暗纹,弓弣上又还缠着彩色丝线,极是精美,亦极是衬她。
打量着这难得别致的小弓,周如水明媚美丽的双眸熠熠生辉,她嘴角含着新奇而又喜悦的笑,用手心颠了颠弓的重量,复又朝王玉溪望了一眼,继续不依不饶地问道:“三郎怎么不答?这不是给我的么?”
冰冷的紫檀弓,柔媚的小姑子,这巨大的反差下反是透出了极致的温柔美丽。王玉溪不自觉便放柔了目光,他垂眸抿了口茶,颔首笑道:“ 然,这正是为小公主准备的。”说着,他凝眸看向了周如水,不疾不徐地,缓缓地继续说道:“那日,溪见小公主习字,并不如传闻中那般心浮气躁,敷衍了事。反是运笔流畅,心平气静,一丝不苟到每笔都落得实实在在。”
周如水不知,他会忽然将话题转回习字,更不知,他会道她习字时心平气静,一丝不苟。她几乎是僵硬地抬起了头。她以为,那日他只是倚着凭几,自顾自地看着手中的书卷,并没有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她以为,她努力地装作毫不在乎,装作游刃有余,旁人就看不出她是废了多少功夫,是多么的认真刻苦。却原来,是她错了!他漫不经心地就看透了她的伪装,看到了她的努力。
王玉溪似乎是看出了她的心中所想,他耐心地看着她,顿了顿,又极是温柔地继续说道:“腕力弱了,字自然就不好看了。小公主往昔习字不得法,并非不够用功,而是亏在落笔迟涩,力度不够,因此字体总会有些散,笔尾又太虚。”说着,他莞尔一笑,精致的下巴朝她手中的弓点了点,轻声地问道:“小公主可知,琴技的最高境界为何?”
一会儿点弓,一会谈琴,周如水彻底懵了,她才通透了些的心思又乱成了浆糊,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一副虚心求教地乖顺模样,柔声地道:“不知。”
“心琴合一,无琴无我。”王玉溪俊脸含笑,瞥了周如水一眼,继续不轻不重了然地道:“因腕力太弱,小公主定然弹不好如《高山流水》那般的激荡之曲罢?”
又是一语中的!闻言,周如水直是一怔,面色复杂地点了点头。
见她如此,王玉溪淡淡一笑,他轻道:“抚琴与习字相同,如要出神入化,都需腕力相佐。小公主哪日若是将弓拉好了,琴技更上一层楼,笔手合一亦可期也!”
光影斑驳,清风徐徐,对上他的笑容,周如水握着弓的手微微一僵。柔和的阳光透窗洒落在他们身上,她缓缓抬起眼来,微微泛红的大眼不禁眨了眨。
“ 腕力弱了,字自然就不好看了。”
“小公主亏在落笔迟涩,力度不够,因此字体总有些散,笔尾又太虚。”
“小公主哪日将弓拉好了,琴技更上一层楼,笔手合一亦可期也!”
他竟然,是这般的……
周如水举起了手中的弓,她瞅着他,甜濡的声音打着旋儿,有些忐忑,有些撒娇,甚至还有些讨好地望向王玉溪。她轻轻地问:“这弓是专门为我做的?三郎要教我使弓?”
弓的形制比寻常的弓要小上了许多,用料又是比钢铁还要坚硬却又轻而名贵的紫檀,满弓的如意纹,弓弣美而艳,绝不是儿郎会用的。
对上她期待的目光,王玉溪坦然平静地点了点头,他轻轻地道:“然。”
闻声,周如水细长浓密的眼睫闪了闪,垂下了眼。阳光透亮,细小的尘埃在她身旁飞舞。她默了默,未几,再抬起脸来时,已敛了方才的忐忑与雀跃,她轻轻地道:“三郎所言,可是我将弓拉好了,字就能练好了?“
“然。”
说着,她又一笑,继续柔声地问道:“可是我将弓拉好了,琴技亦能更上一层?“
“然。”
”那为何?三郎前次却言,鶣弘,师欉皆乃音律大才,我师出这二人,你已无甚可教的了?”讲到这儿,周如水娇俏一笑,笑声如银铃,却处处都透着狡黠。
闻言,王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