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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蜂拥,车马喧嚣,可这一刻对于周如水来说,时间却仿佛静止了一般。只望着兄长那昂扬挺拔踏在马上的身姿,她的心中便是千回百转,她的思绪更是万千汹涌,有太多太多的话想说,有太多太多的泪要留。
那是她的至亲阿兄!是从小疼她护她长大的兄长!是她以为永生都无法再相见的亲人!
她猛的揉了揉眼,下一刻,便顾不得与王玉溪敛衽施礼,也顾不得等仆从来扶,就已不管不顾地撩起车帘冲下了马车,像冲出了牢笼的飞鸟一般,跌跌撞撞地跑去了公子沐笙马前。
立在马下,她委屈地仰起了微红的小脸,他怔怔地,不言不语地望向公子沐笙。望着望着,她雪色的贝齿咬住了丹唇,望着望着,她眼中的泪便簌簌地流了下来。哇的一声,她放声大哭地朝他喊道:“阿兄!阿兄!呜!阿兄……”
她终于见到她的阿兄了!他们终于不再天人永隔了!
前世,就在四年后,蛮人六大部族联盟侵扰周国北境。兹事体大,朝中却无将领敢于应战。周王大怒,朝议后,便钦定了公子沐笙领兵出征。
这一仗一打便是两年。两年苦战,公子沐笙带兵困守天水城,在粮草匮乏,支援不济的惨况下,率帐下士兵拼死抵抗,才终于击退了蛮人。战后,在两败俱伤的情境之下,蛮人各部族不得不再次与周国签订契约,许诺从此互不侵犯。
然,再次!周先太子洛鹤就曾说过,北旱蛮夷,最是反复无常。其人,甚卑贱混帐,不知世上有恩谊,只一味慑于武威。故尔,不得对其有稍许好颜色。
蛮人,是世代游居在北旱沙漠和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他们无国,无宗祠,只有部落与部族间的联盟。这些部落和部族联盟时大时小,别散分离。在草木不生的戈壁大漠上,四季随草畜牧而转移。
因生而贫苦,蛮人性暴好武,最喜虏掠。
蛮人中,还流传着一种猎头习俗,他们会将敌人的头颅作为战利品挂在缰绳之上,以示夸耀。还有的,会将敌人的头盖骨作成饮器,名曰“头骨碗”,世代传承。为此,每逢蛮人滋扰,必是烧杀抢掠死无活口。
数百年来,周人与蛮人,早就结下了不共戴天的世仇。蛮人从未停止过对周国北境的滋扰,便是在三十年前,蛮人就曾在北境蒲城犯下屠城的恶行,惹得蒲城百姓至今对其都闻风丧胆。
而蛮人对周氏皇族而言,更是催命符似的灭顶之灾。只在本朝,两次与蛮人的对战中,周国就先后失去了两位公子。先是太子洛鹤战死疆场。四年后,公子沐笙也重蹈了覆撤。他在与蛮人对战后的返程途中身染恶疾,硬撑了几月,终是撒手人寰。
公子沐笙染病初时,太医只道他患的是无碍的风寒之症,仔细服过药,再加以调养便能很快康健。如此,众人便都未重视,只想着公子沐笙年少体健,旅途劳顿难免疲累,将养些日子,身子便能痊愈了。
却不想自那以后,公子沐笙的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他渐渐衰弱了下去,直至久病不起,药石罔效。
待周如水察觉不对时,已是晚了。后来,她再三逼问才知,公子沐笙竟是染了疫症!
重病后,公子沐笙就再也不见周如水了。他平日里疼她惯她,舍不得她受半点委屈。可自他病后,哪怕阴雨天里周如水跪在廊前哭喊阿兄,他也仍不见她。因他得的是会传染的疫症,公子沐笙逝去时,周如水被关在门外,连再看他一眼,握一握他的手也不可以。更因他得的是疫症,自他去后,他的身躯同他生前的贴己之物尽数都被烧成了灰烬,连一丝念想都未给她留下。
而如今,终于再见到公子沐笙,这一刻,周如水才真切地体会到了活着的好!不论往后,命运的齿轮会怎样的转动,不论老天爷会否留给她一丝生机,她都不会放弃!那些昏昧陈旧如梦魇般的过去,她会用尽全力去逃开!那些将周氏一族推往末路的鬼魅路障,她都会拼尽全力去铲除!她会活着,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看着自家兄长健康无事,看着中周繁盛如宫名长信。
因为,她不愿再国破家亡!
为此,公子沐笙只得另辟蹊径,上疏周王,请行「察举制」。
「察举制」朝议了半年之久,再三更改后才得以施行。去年秋,周王终于下求贤诏,允许乡绅,贤良,官员自下而上推选士族中被忽视的庶生子第,不问门荫资历,以郡为单位各推选一人,再通过考核,选出前三位为“孝廉”,以堪朝廷重用。
同年,周太子洛鹤战死沙场,年幼的她痛失大兄,悲伤成疾,险些撒手人寰。
重病初愈的她,在公子沐笙的殿前,头一次瞧见通过层层选拔送来参考的刘峥,刘峥的眉目,同太子洛鹤有两分神似,许是思兄太甚,她竟同疯了一般的起了移情作用。彼时,满心满脑想的都是她要刘峥!明明是无关男女情爱的霸占强求,年幼稚嫩的周如水却以为是一见钟情。
周如水是个死心眼的姑子,认定了自个心喜刘峥后,便对他全盘信任,为他做尽了她所能做的一切。最后,自然是狡兔死,走狗烹,落得了一个国破身亡的下场。
当今世上,最是讲究门庭出身,上品无寒门,下品无士族。秦元刘家虽是士族,却也只能排在末等。在世居邺都的贵族们看来,秦元刘氏,不过是个提不上台面的乡野小族。秦元刘氏的庶子刘峥,就更是个乡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