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逐霓吸一口毒血,便吐在地下,若是寻常毒药,以她冷烟门毒医之名,她大可以用手指按捺,从空心金针中吸出毒质。但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入体,又岂是此法所能奏效?
她直吸了四十多口,眼见吸出来的血液已全呈鲜红之色,这才放心,吁了一口长气,柔声道:“吴大哥,你和我都很可怜。你心中喜欢我师姊,我……我心中……”
她慢慢站起身来,从药囊中取出两种药粉,替他敷在手背,又取出一粒黄色药丸,塞在他口中,低低地道:“我爷爷说中了这三种剧毒,无药可治,因为他只道世上没有一个医生,肯不要自己的性命来救活病人。
吴大哥,他不知我……我会待你这样……”
吴曦只想张口大叫:“我不要你这样,不要你这样!”但除了眼光中流露出反对的神色之外,实在无法表示。
柳逐霓打开包裹,取出一枝蜡烛,插在烛台之上,一转念间,从包中另取一枝较细的蜡烛,拗去半截,晃火摺点燃了,放在后院天井中,让蜡烛烧了一会,再取回来放在烛台之旁,另行取一枝新烛插上烛台。
做完这些,柳逐霓缓缓坐到吴曦身旁,柔情无限的瞧着他。猛然间体内毒性发作,身子摇晃了几下,摔在吴曦身边。
吴曦见她慢慢合上眼睛,口角边流出一条血丝,真如是万把钢锥在心中钻刺一般,张口大叫:“柳姑娘,柳姑娘!”
可是便如深夜梦魇,不论如何大呼大号,总是喊不出半点声息,心里虽然明白,却是一根小指头儿也转动不得。便是这样,吴曦并肩和柳逐霓的尸身躺在地下,从上午挨到下午,又从下午挨到黄昏。
要知那碧蚕毒蛊、鹤顶红、孔雀胆三大剧毒的毒性何等厉害,虽然柳逐霓替他吸出了毒血,但毒药已侵入过身体,全身肌肉僵硬,非等一日一夜,不能动弹。这几个时辰中他心中之苦,真非常人所能想象。
眼见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他身子兀自不能转动,只知柳逐霓躺在自己身旁,可是想转头瞧她一眼,却是不能。
又过了两个多时辰,只听得远处树林中传来一声声枭鸣,突然之间,几个人的脚步声悄悄到了庙外。只听得一人低声道:“你进去瞧瞧。”正是萧厉的声音。
吴曦暗叫:“罢了,罢了!我一动也不能动,只有静待宰割的份儿。柳姑娘啊柳姑娘,你为了救我性命,给我服下麻药,可是药性太烈,不知何时方消,此刻敌人转头又来,我还是要跟你同赴黄泉。
虽然死不足惜,可是这番大仇,却是再难得报了。”其实此时麻药的药性早退,他所以肌肉僵硬有如死尸,全是三大剧毒之故。
只听得有人轻轻闪身进来,躲在门后,向内张望。他不敢晃亮火摺,黑暗中却又瞧不见什么,侧耳倾听,但觉寂无声息,便回出门,向萧厉说了。
萧厉点头道:“那小子手背上给我弹上了三大剧毒,这当儿不是命赴阴曹,便是一条手臂齐肩切了下来。剩下那小丫头一人,何足道哉!就只怕两个小鬼早已逃得远了。”
他话是这么说,仍是不敢托大,取出虎撑呛啷啷的摇动,护住前胸,这才缓步走进大门。走到厅上,黑暗中只见两个人躺在地下,他不敢便此走近,拾起一粒石子,向两人投去,只见两人仍是一动不动,当下晃亮火摺一看,见地下那两人正是吴曦和柳逐霓。眼见两人全身僵直,显已死去多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