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惨人的打斗结束,大地又恢复了平静。
郎新突然发出一声呛咳。
他的身子依然在发抖。
沈寒竹走到他的面前,突然蹲下身去,从地上拾起了一把钢刀。刀厚重而光亮,刀身上沾着鲜血,不是项通天的,却是郎新自己的血。
他看着郎新的时候,郎新也在看着他。郎新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他的眼里已是一片死气,即使现在沈寒竹提刀是为了杀他,他也不会再感到恐惧。
沈寒竹问道:“这把是你的刀?”
郎新将头一仰,道:“没错,你可以拿它杀了我,死在自己的刀上,也是一件比较有幸的事。”
沈寒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道:“我并不想杀你。”
郎新一愣,道:“但是我该死。”
沈寒竹道:“你确实该死。”
郎新将眼一闭,道:“所以你可以动手了。”
沈寒竹道:“我说过了我不杀你。”
“为什么?”
沈寒竹指着地上横七竖八的尸首,道:“因为地上躺着你这么多的兄弟。”
郎新的脸上露出极其痛苦的表情,道:“正因为他们死了,所以我生不如死。”
沈寒竹摇了摇头道:“不,正因为他们死了,所以你必须得活着。”
郎新不解地看着沈寒竹,稍作沉思,道:“你是说要我替他们复仇?”
沈寒竹道:“除了复仇,你难道就没有想过其他的结果?”
郎新又是一愣,道:“你是说?”
沈寒竹道:“这么多跟着你的兄弟死了,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父母怎么办?你有没有想过他们的孩子怎么办?你总得给他们一个交待。”
郎新突然沉默。他的心里涌起一股椎心刺骨的痛楚。
一个人,有时想死很容易,要活着,却很艰难。
但是你不得不活着。
很多时候,人并不是为自己一个人活着,更多的时候,是为别人活着。这别人包括亲人,朋友,认识你的和你认识的人。
沈寒竹突然提刀,刀光一闪,他从自己的衣服上割下一块布来。
他上前替郎新包扎好伤口。伤口还在滴血,血水一下子浸透了刚包扎上去的衣布。
郎新的眼眶竟然渗出泪水。
“我是来害你的,你却救了我!”郎新感动地道。
沈寒竹轻轻地道:“害人可以有很多种借口,但救人却不需要任何理由。”
郎新突然下跪道:“大恩不敢言谢!”
沈寒竹忙将他扶起,道:“千万不要这样说。”
郎新声音哽咽地道:“大侠以德报怨,郎新铭记在心,他日如果用得着我郎新的地方,我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个时候,傲雪插嘴道:“你也不用记着他的什么大恩,这样吧,如果你一定非得要报答他,那么你现在就告诉他,这三十二把飞刀是谁射的?”
沈寒竹一听傲雪的话,心想:这三十二把飞刀刚才郎新不是说了是项通天所射,傲雪怎么还会有此一问?
没想到郎新果然答道:“这三十二把飞刀乃是‘四川唐门’的人所射。”
沈寒竹“啊”的一声惊呼,但马上想到自己身陷四川唐门“卧龙厅”的时候,就已经尝到过唐门飞刀暗器的厉害,而青城派本就不会使用暗器,自己刚才怎么就没想到呢?
傲雪又问道:“那你刚才在项通天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提四川唐门?反而说成是项通天所射?”
郎新正色道:“项通天是青城派的人,江湖中人人都知晓青城和四川唐门水火不容誓不两立,我要是从嘴中吐出四川唐门四个字,那么,我一定会死得相当难堪。”
傲雪道:“照你这么说,项通天本就知道这飞刀是四川唐门中人射的了?”
郎新点头道:“他一定知道!”
傲雪道:“那他为什么当时不点破?”
郎新一本正经地道:“他吓人的本事比他真实的本事要大很多。姑娘冰雪聪明,一定明白我话里的意思。”
傲雪冷冷地道:“他真实的本事并不差!”
郎新望了一眼地上兄弟们的尸首,脸上不禁红了一红。
傲雪看了沈寒竹一眼,道:“问完了,我们可以走了。”
沈寒竹对郎新拱手道:“你多保重!”
郎新望着沈寒竹,他的精神似乎振作了点,拱手道:“敢问大侠尊姓大名?”
沈寒竹一听“大侠”两字,竟似有点不自然,忙还礼道:“在下沈寒竹。”
郎新的目光顿时变得异样起来,他在想什么?
沈寒竹说完走到马车前,对着浑身发抖的马夫道:“你还能继续赶车吗?”
马夫一听可以走了,恨不得自己也变成一匹快马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于是忙道:“能能能!”
马一声长嘶。
车轮滚动。
车厢内没有风,温暖如春。
沈寒竹突然问傲雪:“四川唐门的人在暗处向我们射了飞刀,为什么他们的人却始终没有露面?”
傲雪道:“因为他们知道车厢内的人是大名鼎鼎的沈大侠!”
沈寒竹道:“你又挖苦我。”
傲雪面无表情地道:“我说的是实话。”
沈寒竹思忖了一下,道:“还有一件事我真的不明白。”
傲雪道:“你指的是那个青城的项通天为什么见到我就突然逃走了?”
沈寒竹点了点头,道:“是的,这真的令人费解。”
傲雪将衣衫一展,道:“我长得像是魔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