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霱?是你么?
你在向我暗示什么?
你不是你?又会是谁?
相识不如不见又是何道理?
一道惊雷,压抑却高昂,一时间照亮了房间,映出一个踉跄着的小小身影。
“谁?!”
门启,屏风后的影子一动。
我怔怔地凝视着赤脚,雪缎湿透的人儿,交映的电闪雷鸣下,是一脸诡异的莹白之光,双目茫木中有惊恐,神情瑟缩。
就这么两两相望,罗云密布的夜空中一次又一次被一把锋利的钢刀霍开口子,照在我们彼此忐忑又模糊的脸上。
“弘旺……”
心中一个突起,瞬息的念头迸发,溃散。
我不是我,既然相识,何必相见?
一个翻身,我顾不得脚下,急步抢过,棉袍撩起,遮住了所有光线的窥探。
小小的身子,小小的手掌,贴着我们彼此的小衣,冰凉一片。
这一次,没有推拒,没有抗衡,软软的小人儿徒睁着一双水雾的眼,嫣红的口开了又合。
若霱,我忽然明白了。
你不是你,我也不是我。我们只不过是无意闯进彼此生命里的一个偶然,短暂却无可替代。
相见不如相识,相识不必相见。
这也是你对衡臣的由衷劝解。
“弘旺不怕!舒晴在这儿呢!”
我紧紧把他雨湿的僵挺身子抱在怀里,手里轻轻拍打着他的背脊,直到感觉怀里的小人儿逐渐的和缓放松。
雨依旧不停的下,天空里响起了夏夜最响亮的协奏曲,为这一年还未释放就已然枯萎的生命。
或许是我的错觉,也或许这躁动的夜,又或许是这晚滂沱大雨之后难得的空旷爽利,仿佛听到近在怀中的孩子低声的呢喃。
我激身一凛,出于本能地将他来开距离,在我的视野范围内,灼灼直视,毫无病患的顾忌。
“弘旺……你……刚才……刚才在说什么……”
出乎意料的,小小的他,嫩嫩的脸,圆圆的眼,没有闪躲,没有退缩,几开几合的口反复练习,却始终没有声音,终于……
“……母亲……”
我怔怔地完全失语,脑海里是安茜若高若低的声音。
“……额娘生他气了,再不理会他了……”
那原本不过是苏妈妈一时心急的口不择言,不想他竟当真了。
咬唇闭眼,我深呼一口气,多年前御花园中我与小十六久立呆望的一幕幕涌上心头。
狠狠啐骂一句:他不过是一个单纯得白纸一样的孩子,你难道真要为了一己私怨毁了他的一生么?!舒晴,你到底对他都干了什么呀!
“弘旺……怕我……是么?”
颤抖着唇,我眼眶一热。
“那为什么还要担心我呢……
我那样对你……
你不恨我么……”
弘旺没有回答,可能根本听不懂我深深的反省和接连而来的自责,只是睁着一双清亮的眼,再无往日的空洞。
“……母亲……”
即使咬字含糊,可任谁也不难分辨。
这一次,他再无所惧的低唤,眼里的星光显露了耀眼的光芒。
转念间,我仿佛看到了这背后另一双同样渴求的眸子。
若霱,还来得及么?
既然相识,不如不见;那么既已相见,又要如何呢?
孩子……我想我知道答案了……
若你是弘旺,必然相见,不追问前尘,不妄加怨怼,只因为你比任何人都懂得珍惜。
所以,我不能让你的悲剧再次重演。
“……弘旺……对不起……
让我重新把亲情为你追回来……好么……”
似懂非懂,你那样诚挚而干净地对我灿烂一笑,久久没有睡意,徒睁着倦极的眼,一瞬不瞬地捕捉,令我在你面前无所遁形。
“……弘旺不怕……舒晴一直在这儿……”
我亲吻着他纤长而浓密卷翘的睫毛,讷讷无言以对,臂膀缓缓掴着他柔软的背,将他冰吧乍凉的小手儿索性揣进了怀里,随即熟稔地哼起了小调,一如当年。
“雾来啦雾来啦娃娃哭啦
想爸爸想妈妈想要回家
雾来啦雾来啦天色暗啦
星发光心发慌没有方向
嘿呀嘿呀谁能给我力量
路漫长爱漫长带我回家
不要怕不要怕我的娃娃
一朵花一粒砂就是天涯
不要怕不要怕赶快长大
等太阳的光芒带来希望
雾散啦雾散啦娃娃笑啦
听爸爸听妈妈唱歌说话
雾散啦雾散啦天色亮啦
看阳光的方向就有希望
嘿呀嘿呀谁能给我力量
路漫长爱漫长带我回家
嘿呀嘿呀爱能给我力量
路漫长爱漫长我们回家……(1)”
弘旺,有没有人告诉过你,良知是人性最矛盾的一种存在。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罪恶的小兽,被道德的牢笼圈养。一旦开启,便像脱缰的马蹄,一发不可收拾。
我也一样……
那些纵情的日子里,你允许我的轻贱,甚至纵容我的伤害。
直到那个狼狈的雨夜,我终明白,如果说我的小兽肆无忌惮,无恶不作,那么你便是它的驯兽师,你用你纯真的宽容与胸怀,忍它欺凌,忍它啃噬,却也最终驯服了它。
事到如今,我再没有什么可逞强和不甘愿。
不得不承认的是,你早已乘着那个名叫良知的坐骑把亲情为我追回,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