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竖格格今儿个精神大好,倒是昨日也是这般情景,快至晌午才由孙太医神色匆匆地亲来为您把的脉,说是万岁爷吩咐了秦太医要事,无暇来为格格日诊,看顾了好一会儿,口中还振振有辞,不过倒与秦太医不同,未下处方,神色匆匆就走了,一句话也没留下。”
难不成是十八阿哥的病情又有反复?
越想越后怕了起来,自觉地开始为秦太医的失约猜测种种。
是啊!不要说十八阿哥与依兰相比年小体弱,饶是依兰病愈也去了大半条命,最后病毒还是侵入了神经,造成终身失明。更何况十八?
“哦?还有这事儿……”
悻悻地应声,心中的盘算却越发打得响了。
可是,我还是心存侥幸的,至少这多日来,我的情况就有所缓和。烧也开始退了,两腮之状根本没有肿胀起来。就如同我和安茜所共识的,对免疫系统健全的成年人来说,总好过孩子许多。只要多加休息和正确的护理调养,这一关也并非危乎生死。
时间却不留情地一分一秒过去。
直到太阳就要落山,我竟全无了睡意,不耐地嘱着安茜。
“安茜,快去让小左小右打听打听消息。可是小阿哥那边出了什么状况,让把守的侍卫给咱们带个信儿也是好的,好过咱们在这里胡思乱想。”
兴许也是按耐不住对十八阿哥的担忧,安茜一口答应,转身才要掀帘,只听殿外一阵躁动。
葛特警惕地低呼一声。
“福晋!”
我无言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不要轻举妄动。
“万岁爷口谕!宣八福晋面圣!钦赐!”
屋内三人面面相觑,一时均手足无措。
口谕?面圣?这个时候?!
我惊呆。
安茜、葛特满脸愕然。
没有时间让我们纳罕,外间又响起了尖哑的催促。
“八福晋郭络罗氏速速领旨!万岁爷急召!”
小左推门而入,满脸惊慌,嘴里也拌了蒜。
“福晋……带刀侍卫……是万岁爷的御前禁军卫队!”
什么?!
顷刻间,大脑嗡地一声,随即便陷入一片黑白中。
我甚至记不得自己是怎样孤身走出处所的殿门,只记得临行前死死拉住安茜的手。
“等我回来。”
飘散在傍晚的秋风中的声音气弱悬丝,就连自己都不确定。
一路无言,我紧随一行御前侍卫,双眼却不敢懈怠。
我如今身染恶疾,虽然短短几日已有好转,但也不该此时急急渴渴地召见。
莫非……莫非是出了大事?!
心中一个惊叹号突显。
来不及深思,金殿近在咫尺。
几步之遥,我驻足仰视,环廊瓦格如故。
然而,在我踏足殿门的一瞬间,身体像塑化的石膏,登时僵直惊呆。
大殿空旷得让人胆寒。尽头的高座一帘之隔,一个金黄的高大身形如雕塑一般端坐。
我知道那是我的皇阿玛,但喉咙却生生被什么卡得死死。
因为除了一身水绿袖袍福禄马甲的我以外,偌大的面厅两侧齐齐直立的不是满蒙亲贵,更不是奴仆,竟是随行的一干阿哥主子。而最令我为之一振的不是他们一字排开的阵仗,而是这大殿中一改往日的陈设装潢。从殿侧的顶橼到正中央的熏炉,甚至所有殿内主子的腰际和奴仆的外衣,竟然都蒙上了凛冽的白。
这一刻,我的心倏忽间滑落。
下一刻,我对自己的无可奈何,回天乏术憎恶到了极致。
“皇阿玛!”
这一声颤抖倾注了我所有的气力,双膝重重地与石板撞击,竟不觉得疼。
大殿余音回荡,却没有回应。
泪早已扑簌成线。
我的阿玛,您的心一定也在落泪吧。
晴儿对不住您,晴儿帮不了您,晴儿救不回您的爱子。
原来,同在这一片历史的苍穹下,我们依然束手就擒。
我以为这一回可以例外……
我以为这一次可以幸免……
我以为这一轮可以皆大欢喜……
到头来终究还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十八……还是走了……
那个与我朝夕相伴半月有余的顽劣孩提从此再不得见……
和十六形似的轮廓和神似的面容,让我既怜且爱……
他,还那样小……
“座下八福晋郭络罗氏,你可知朕为何召你至此?”
双臂一紧,我幽幽抬手望去,不敢置信皇阿玛的出口一问。
是啊!为何召我至此?我又何尝不觉疑惑?
是为了告之我小十八的噩耗?
显然不。
大殿站无虚席,神色敬畏,惊惧竟胜过悲痛几分。
膝下一凉,心中早已冷了大半,果然还是逃不过这一劫么?
但是,不应该啊!难道我的后路都一一落空么?
怎会?抛开八福晋的身份不说,我是御封的阑珊郡主,已故亲王的干女儿,更是蒙古草原的第一女巴图鲁。这份荣耀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也不为过!
思及此,我阖目,轻吁了气,遂坦然平视。
“回皇阿玛的话,晴儿不知!”
又是死一般的静,腰下大半的身体早已没了知觉。
“不知么……”
时间在这一刻过得尤其漫长,皇阿玛终于轻声开口,听不出心绪的高低。随即,金色帘幕后的他大手一挥。
“遵旨!”
孙太医一行太医院御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