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重的眉宇间,萧瑟飘零。
“置之死地……而后生?!”
“不错!这还是语倾姐姐的提醒……那日她被冤枉在先,贝勒爷是何等的怜惜。你相信吗?只要我一闭上眼,就总是梦到他也如同那般轻柔地望着我。
可是,他还是忘了我,忘了我们相处的可怜而短暂夜晚,在他心中我终究不过一个面目模糊的女人……
呵……本以为到头来至少自己还留有清白的息事宁人,却万万想不到,想不到竟然是我最亲近的人、最信任的人,背叛了自己!”
“秦嬷嬷?”
她自嘲地一笑。
“很讽刺是不是?就在我以为人未亡矣,希望犹在之时,才发觉自己早已失却了先机……
若非我及时察觉了秦嬷嬷的异样,命人跟踪,又岂会得知她早已每隔数日便去东厢暗中投诚福晋?
如果不是这样的发现,也许我会一辈子被你的虚伪蒙在鼓里……
原来,我竟是这样的傻!竟然为了这样卖主求荣之人费尽心思,犹不自觉……
可是我终是想不通啊!十五年母女般的感情怎么就变了呢?十五年竟然还抵不过区区数月通融之恩情。
我终于明白,原来这偌大的贝勒府中竟毫无自己的立足之地。我年绮瑶才是这府中唯一的一个多余。没有所谓的亲人,没有冠冕堂皇的姐妹,甚至连我名正言顺的丈夫也视我于陌路……
旁人都在或精彩或鲜亮地活着,就是语倾姐姐她至少还有回忆可循,而我呢?我在做什么?
我每日怀着等待而生,又抱着失望而眠。
你又能了解多少?!”
“所以,你才要这般处心积虑地报复我?!”
“呵……
原来,八贝勒福晋也不过尔尔……
你以为一剂汤药除了让我心存猜忌还能如何?
没错,确实是它给了我扭转局面的希望。
时过境迁多时,福晋仍然记忆犹新,其心细如发,绮瑶不得不道一声佩服。
不过,令你满盘皆输的关键并不在此!”
眼眶涩涩胀痛,雨水不停沿着下颌描画着我的面庞。
历历在目的是我们在屋檐下共同拥有的欢声笑语,胜过千言。
“是你的自作聪明。你以为你的所作所为可以瞒天过海,天衣无缝吗?试问,绮瑶一个女子可以看透的真相,爷又岂会遗漏半分?!
你定然想不到吧?!
真正将你的龌龊诡计泄露无疑的正是一本稀松平常的楷帖!”
我深深地注视着她,艰难开口。
“不!没有可能的!”
“不错!福晋的心思果真周到。张廷玉大人的真迹只见于《起居注录》与诸公文之上。料想除了寥寥内阁大学士与圣上还有谁有幸得以一窥?
想来,我一个久居闺中的妇人当然无缘一见。贝勒爷向来无心书画,当然也不得蹊跷。所以,妾虽日日与福晋吃茶研墨,却也不识庐山真面目,落得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的笑话……
福晋,那时的你必然十分之得意,心下嘲讽绮瑶的蠢笨无知吧?
然而,上天是公平的,总还是眷顾我的,总还是可怜我的孤苦无依。
任你再机关缜密也势必不会料到,还有一个人可以将它一眼看穿!”
英气暗蕴的漆眸定定地望着我,寒气逼人。
“福晋你可算出贝勒爷不久前的那晚寿宴,咱们共谱的那幅百寿图?”
我错愕地僵直了冰冷的脊背。
“是年羹尧!”
“呵呵……福晋,我可曾说过,您的聪慧实在厉害得让我……害怕!
认定那笔迹的正是我二哥!是我借贝勒爷之名,送您临摹的小楷副本与他鉴赏,也是我二哥的回答解开了贝勒爷和我一直纠结在心头的那个疑问。这竟是临描了那个朝廷内外最炙手可热的一品大员之作。你说我能不欣喜若狂吗?!
若非那一日我二哥的冒昧贺寿,也许我永远还是个呆傻愚昧的年绮瑶。
哈……你算来算去终究还是没有算出我二哥的存在,更没有料到我二哥这个翰林院检讨会无意揭穿你丑陋的面具。”
“翰林院……翰林院……”
“不错!我二哥早在张廷玉入驻翰林就已在朝为官,更曾与他同僚多时,朝夕相对,岂会不识他的字?!”
混沌初开,我遥遥欲坠。
“不过,你大可不必担心。家丑外扬的道理不是只有你一人晓得!……
二哥并不知道咱们贝勒府里的这等丑事。相信就是贝勒爷知道了也会如我这般遮掩了事吧。
贝勒爷虽然惧内,但是他终究是一个男人,一个拥有最至高无上的姓氏的男人。
你说他会原谅一个弃他颜面于不顾,与他人暗通款曲,连一个孩子都吝于给他的女人吗?!
那画轴贝勒爷可曾替我归还福晋了?
语倾那晚病重,我可是眼见咱们爷铁青着脸站在西院里整整一夜呢?
您说,爷是为了什么?为了谁呢?
是为了语倾姐姐的病情,还是您那些不可告人的勾当呢?
呵呵……只可惜了那玲珑剔透的青玉盒了……
爷如何处置你,我已经没有兴趣知道了。
因为……你已经输了,彻头彻尾地输了。
纵然你有千般的荣宠加身又如何,在这侯门深院也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点缀。没了贝勒爷的宠信,便什么都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