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类旁通,未必不能有所得。”慕容复却只目光炯炯地盯着玄慈方丈,显然寸步不让。
玄慈担任少林方丈已久,养气功夫十分到家,可今日被慕容复几次三番不冷不热地敲打,心中亦是有气,当下也不冷不热地道:“少林虽在方外,却亦属大宋。若朝廷有明旨,少林上下自当遵从。”这言下之意便是:要不要将藏经阁中的武功绝学拿出来你慕容复说了不算,要有圣旨才行。
哪知慕容复闻言竟抚掌而笑。“好!好!玄慈方丈忠于大宋,本官便放心了!方丈大师,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水涨船高方是道理。”
用过斋饭,慕容复便言道要借宿少林,与玄苦大师探讨佛法。玄慈哪里敢下令逐客,只得令僧人为慕容复整理了禅房。
晚课后,玄慈回到自己的方丈精舍,重重地叹了口气。
玄苦深研佛法不理俗务,玄难与玄寂却都是玄慈的好帮手。此时见玄慈面露忧色,玄难亦忍不住开口道:“这位慕容大人年纪轻轻颇有城府,不简单啊!”
玄慈心有戚戚,却碍于身份不好附和,只转头向玄寂问道:“这回布施了多少僧衣?”
“一共是二千三百六十六套。”玄寂答道,“正是少林的度牒数目。”和尚道士不纳税不生产不传宗接代,对朝廷一无所用,完全可以说是吃白饭的货色。是以历朝历代的朝廷都对和尚道士的名额限制地极为严格,出家为僧为道之人必得有度牒。若是没有度牒,那便是假和尚假道士。少林是天下第一古刹,历代积攒也只有二千余度牒。然而以少林如今的威势,寺中僧人又何止这二千余人呢?
玄难闻言不由轻轻一笑,只道:“如今这度牒的价码一日一涨,难得朝廷还能这般大方。”
玄慈却知太皇太后素来简朴,听闻御膳房里连剩饭剩菜都不许随意浪费,哪里会舍得花钱给少林和尚制什么僧衣呢?可若要令玄慈相信这二千多套僧衣全是慕容复自掏腰包,他又不敢相信。
玄难见方丈师兄沉吟不定,当下劝道:“方丈师兄,朝廷遣官员来此无非为了钱粮,不若给这位慕容大人送些银钱,打发他走罢!”
玄慈听此建言却只微微摇头,手中的数珠却是越拨越快。“这位慕容大人是元丰八年的探花,皇家欲以公主下嫁,他却当殿拒婚以致公主郁郁而终。然而即便如此,他为官八年却已是四品大员简在帝心,可见此人手段了得。他少年得志,所求者非利乃名!”
玄难玄寂皆知玄慈说地在理,不由沉吟不语。隔了许久,玄难方难以置信地道:“佛门广大信众无数,这位慕容大人难道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灭佛不成?”
玄难此言一出,玄寂登时哑然失笑。历史上曾有四位帝王下令灭佛,然而每一次的结果都是非但不能将佛法在中原大地根除,反而令佛门更为昌盛。四位天资过人的帝王都不能做成的事,如今靠朝堂上那位年迈的太皇太后和眼前这位年轻的慕容大人又岂能做成?“玄难师兄多虑了,以师弟浅见这些年朝廷用度愈发捉襟见肘,这才派了这位慕容大人来打秋风。然则,天家好名、这位慕容大人亦好名,咱们总要给他搭个台阶,他才能把事情办得体面漂亮!”
玄寂此言一出,玄慈眼前登时一亮,当下用力握住数珠,朗声道:“阿弥陀佛!我少林门规森严,戒律是从不敢犯的。然而佛门广大,百姓自行剃度来投,我们也不能狠心相拒。玄寂师弟,你且备上些许银两,将度牒补上百来张便是。”如今度牒的市场价是每张三千贯,百来张度牒便有数十万贯的收益,已是一注丰财。如此,慕容复完成了任务,少林保全了门楣,可谓皆大欢喜。
眼见事情摆平,玄难与玄寂的面上都已露出喜意,唯有玄慈仍旧难掩忧色。玄慈精明强干,自他担任少林主持,无论发生何事向来游刃有余,众僧从未见过他露出这般难色。此时见玄慈对慕容复始终念念不忘,玄难与玄寂二人对视一眼,同声问道:“方丈师兄,可还有何不妥之处?”
玄慈闻言不由长长一叹。“数月前,玄悲师弟在大理国境内无辜遭人毒手,真凶是谁我等本无头绪。可今日见了这位慕容大人,我心下冒起了一个怪异的念头……”
玄难玄寂与玄悲同门情深,当下齐声道:“请方丈师兄示下,我等定要为玄悲师弟讨个公道!”
“玄悲师弟死在他的成名绝技‘韦陀杵’之下,却是令我想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玄慈沉声道。
玄难玄寂霎时一惊,失声道:“那慕容博不是早就已经死了么?”
“听闻他当年留有一遗腹子,算算年纪却与这位慕容大人相仿。”玄慈沉声道,“我观这位慕容大人的样貌与慕容博颇有几分相似之处,步履之间也并非手生。然则,就算他是慕容博的后人,玄悲师弟圆寂之时他应仍在京城,又岂会……”
玄难亦道:“玄悲师兄武功精湛,这位慕容大人年纪轻轻,绝非玄悲师兄的对手。”
玄寂却道:“然则,这位慕容大人又瞧上了我们少林的藏经阁……”
三僧正无头绪,门外却忽然传来了急促的钟声。有小沙弥一面向方丈精舍飞奔,一面高声大喊:“方丈!方丈!有人夜闯少林,偷袭少林弟子!方丈!”
三僧闻声急忙追了出来,顺着那小沙弥的指引一路奔向了玄苦身处的证道院。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