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者已矣,活着的人却仍要继续各自的命途。只在慕容夫人落葬后的第二日,四大家臣便已携账目前来拜见慕容复。慕容夫人过逝,慕容复便是这姑苏慕容氏的主人,一应家业全应由他主持。
接过邓百川递上的账本,慕容复的心底不由闪过一丝讶异。以他如今的年纪距离真正主持家业显然为时尚早,想不到邓百川等人却已真真正正地将他当主人来看待,这种忠义之情在现代社会显然早已绝迹。他一边低头翻着账本一边听邓百川介绍:“主公身前凭‘斗转星移’绝技收太湖四十八岛七十二峰,设青云、赤霞、金风、玄霜四大庄。主公原打算以太湖为根基广交英雄豪杰,徐图淮南路,不想中道崩殂。如今以我兄弟四人之能,唯有太湖一带犹在掌控之下。”
慕容复早知慕容家的钱只怕来地不太清白,如今听闻自己原是太湖黑社会组织的总瓢把子却也并不十分意外。他不懂邓百川所谓的掌控究竟是指能左右地方官员治政,还是仅指能带起一支*武装队伍,沉吟片刻,便单刀直入地发问:“淮南路乃是漕运重阵,我慕容氏既统摄太湖群雄,又是做何营生?”
慕容复这一问却是问地四大家臣面面相觑,隔了一会,邓百川方略显尴尬地答道:“太湖上各方势力众多,多不太平。是以若有纠纷,总由我等出面调停,诸位英雄感念慕容家仁义,逢年过节……咳咳……”
原来只是个打秋风收保护费的小喽啰,连自己的产业都没有。慕容复不由长长地叹了口气,忧心忡忡地蹙起眉峰。
四大家臣见慕容复沉默不语却是另有隐忧,他们与慕容复相处十四载,深知他重文治胜于重武功,只怕他将道德文章读得太好,行事就不免清高地有些不知世事。简单来说,便是对慕容家的这重黑道身分难以接受。
众不同打了个哈哈,正欲上前开导两句,却见慕容复随手将记录了慕容家收保护费证据的账本一合,沉声道:“还是先想法子挣钱吧!”
包不同一怔,随即将准备好的劝导之言转为问句。“公子爷这是何意?我姑苏慕容氏缺的岂是这些阿堵物?”
“在我看来,如今最缺的正是这些阿堵物!”慕容复断然道,见到包不同欲出声反驳,他抬手做了一个阻止的动作。“我且问你们,复国凭的是什么?”
风波恶想也未想地便答道:“自然是一身绝世武功,只要公子爷学成‘斗转星移’名扬天下,便可延揽天下英雄……”
他话未说完,慕容复已然冷声发问:“据我所知,如今江湖上武功最高的乃是少林玄慈方丈,可为何占据着这天下的却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赵姓小儿?”
风波恶被问地一愣,许久才答道:“这玄慈乃是方外之人……”
“玄慈是方外之人,六根清净、不染尘埃,莫非这天下所有武人皆是方外之人?”慕容复又问。
“这……”风波恶一生醉心武学,自然想不明白这其中的道理。这十多年来所认定的事被慕容复三言两语所打破,自己又无力反驳,风波恶登时不知所措,只怔怔地立在原地,不发一言。
邓百川等四人与慕容博结于微时,倾慕敬仰慕容博的武功本领这才入了慕容氏门下,尽心竭力为兴复大燕奔走,只是若问他们究竟该如何才能兴复大燕,他们却是一头乱麻毫无头绪,一会觉得要收揽人心一会又想乱世出英雄。追根究底,这四人俱不过是执行类的人才,至于抽丝剥茧统筹控制的本事却是半点也无。邓百川四下一望见大伙俱是一头雾水,便上前一步,正欲向慕容复请罪,站在他身侧的公冶乾忽而幽幽道:“要高举义旗兴复大燕,必得手中有兵有将,仅凭我们这几人绝然不够。”
风波恶一拍大腿,大声道:“着啊!所以主公才一心延揽江湖豪杰为己所用,这些江湖豪杰各个自负本领,要折服他们非得武艺高强不可!”
慕容复几乎没被风波恶气笑了,忍了又忍才把一句粗口给咽了回去。“战阵之上,究竟是一群空有武功的乌合之众有用还是令行禁止的军队有用?”
这一回,公冶乾没有再给风波恶继续气慕容复的机会,抢先答道:“自然是军队有用。贫苦百姓只要有一餐一饭便能安心跟我们走,随我们成军征战。百姓愚顽容易利用,反而是那些江湖豪杰各有主意极难收服。”说到此处,公冶乾只觉醍醐灌顶,躬身道,“公子爷大才!”
邓百川却另有忧虑。“如今天下承平,偶有天灾*,朝廷也会将流民编入厢军安置。我等如何有机会延揽百姓?”
不但没有机会,反而稍有动作便会被视为图谋不轨满门抄斩!当然,这样的话慕容复是不会说的,他只是说:“如今慕容家手上无钱,谈延揽百姓为时尚早,先想法子挣钱才是正经。”等大伙都成了大宋首富,每日锦衣玉食呼奴唤婢,脑残了还想着九死一生地去谋反?
包不同将手中的折扇合拢一敲掌心,极为难得地开口附和旁人。“如此说来,我等手上的银钱的确不够用,莫说延揽百姓,便是结交豪杰,也得花钱啊!然则种田做工皆无巨利,唯有往来行商其利百倍。只是这货殖之术……”
他话音未落,众人登时一齐蹙眉。四大家臣连同邓大嫂皆是江湖武人,平日里靠“主持公道”为生,哪里会什么赚钱的本领?
慕容复暗自一笑,心道:就知道你们不会!“邓大嫂可吃过我制的松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