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杨广临死前那一刻,就是如琼花凋零般的孤寂落寞。
不知为何,窦建德不等萧布衣多言,已策马上前。相比萧布衣,他简单朴素太多。虽着盔甲,却已敝旧,虽有长枪。却显孤单,马鞍铁弓如同窦建德本人一样,多磨残破,却还负着它未尽的使命。
阳光落下。窦建德亦是拖出个长长的、灰暗的影子。
两人立在汜水两岸,阳光照耀下,一明一暗,却意味着新贵和农民军的再次交锋。
萧布衣虽叫布衣,但显然。早不是布衣,他和窦建德代表的力量截然相反。萧布衣想到这里的时候,不知为何,突然想到了裴茗翠。
若非裴茗翠,他应该……和窦建德仿佛吧?萧布衣如是想着。
“对岸可是长乐王?”萧布衣沉声道。他和窦建德对决半年,但却从未蒙面。可见到千军万马中那骑出来,就知道那必是窦建德。
河北军中,只有窦建德才有和他萧布衣相抗的气势,不落下风。
窦建德轻声道:“早闻西梁王大名,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二人惺惺相惜,并没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反倒如许久不见的朋友。
萧布衣心中微凛,窦建德轻声细语,可说话有如在人耳边,由此可见,此人中气十足,武功端是不弱。
实际上,能从万马千军中,脱颖而出。又能得诸将的拥护,没有非凡的实力如何做到?
仰天叹口气,萧布衣道:“长乐王可知杜总管一事否?”
窦建德面不改色,“杜伏威和你我何关?”
萧布衣正色道:“天下兴、百姓苦。天下亡,百姓亦苦。我本布衣,幸得先帝器重,得从校书郎到大将军。先帝在时,虽让天下苍生受苦,可临崩之时。却已幡然醒悟……”
萧布衣声音朗朗,有如潺潺流水,鸣石清越,回荡在汜水两岸。
两军默然无语,四野中只回荡一人之声。
窦建德并不多言,却抬头望向天空飘荡的浮云,只见白云卷舒,变幻莫测,神色不动。
萧布衣继续道:“先帝其实已知过错,想要再收旧山河,还天下安宁……”
窦建德终于道:“一个知错,就可抹杀屈死的百万冤魂?”
杨广的十数年的大业大气磅礴,建东都、修长城、开运河,穷兵黩武,为求万里山河,可毕竟过激,窦建德说杨广一手扼杀百万性命,并不为过。
萧布衣略作沉吟,“我等不能修改过去,但可创造明天。本王这些年来,南征北战,不求续先帝的大业,只求还文帝在时的安康。如今江南初平,东都早定,百姓安居乐业,不敢说有文帝之时的盛世,可终能让这些土地的百姓不再流离失所。此举天下有目共睹,并非本王大言欺人。”
窦建德不语,目光落向远山。
萧布衣微蹙眉头,又道:“河北因开运河,怔辽东,民不聊生,十室九空。长乐王身在其中,当知百姓之苦……”转瞬声音高亢道:“不知为何忘却当年的苦处,悍然兴兵,将自身之苦,加诸中原百姓身上?”
窦建德哂然一笑,“西梁王,今不自来,恐烦远取。江山万里,当以铁骑争之,多说何益?”
萧布衣因扶植隋室,所以素来以正义压人。
不过以正压人,已属不正,可现在的萧布衣,哪里顾得了许多。
这番言辞,其实对宇文化及说过,对王世充说过,每次说起,虽不能说动主将,总能乱其军心。
可窦建德听后,不过哂然,轻易的化解。萧布衣还是想游说对手,窦建德的意思简单明了,我不打你,你也要来打我,既然如此,不用你麻烦去河北了。要打天下,还是要靠武力,不用多说,动手吧!
见窦建德从容依旧,河北军肃然如常,萧布衣倒是暗自佩服。
再次长叹,萧布衣道:“其实长乐王若肯依附,我可保河北军衣食无忧,官爵不减。”
窦建德淡漠道:“若西梁王肯依附于我,我可保你连升sān_jí。”
萧布衣沉默无言,窦建德漠然道:“掌控在手,尚且有心无力,本王又岂可受制于人?”
萧布衣摇摇头,“可惜,可叹……”
窦建德道:“可叹,可怜……”
二人说完后,静听流水潺潺,微风细细,却知道再无他言。罗士信却已驱马过来。低声道:“长乐王,西梁军兵力不如我等,可以多胜之。”
窦建德皱眉道:“我只怕过河未济,被他击我中流。萧布衣狡猾多端。不能不防。”
罗士信抿着嘴唇,知道窦建德所言不差。原来双方现在地势相若,以汜水为界。西梁军虽兵力稍逊,可罗士信却知道阵法的重要。因为就算你有百万雄兵,也不可能同时用在一个战场上。
萧布衣显然对汜水早有研究。亦能将兵力用在最关键的地方,这当然要得益于他当年鏖战李密的经验,这次又用到了河北军的身上。
西梁军虎视眈眈,扼住要冲,河北军若是渡河而战,阵型必散。这样一来,萧布衣蓄力已久,当可各个击破。如此一来,河北军可算是自弃地利,实在不智。
萧布衣见罗士信低语。突然大笑道:“看来……河北军是不敢渡河了?”
罗士信扬声道:“西梁军难道敢渡河吗?”
萧布衣道:“我主你客,还请你先。”
罗士信冷冷道:“我客你主,哪有让客人为难的道理。”
二人唇枪舌剑,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