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言崧啼笑皆非,他握住这别扭孩子的小手,叹道:“是么?那你要好好牵着我,不然万一我丢了,师妹——你姐姐可要着急的。”
“美得你!姐姐才不会着急呢。”含章撅起嘴,暗暗嘀咕了一句,那只牵着他的手又大又温暖,不过,哼,还是没有姐姐的手软和。
言崧牵着男孩在这片山谷中慢慢走着,这片天地与外界似乎并无不同,刚下过一场雨,天空仍旧阴沉沉的,地面潮湿,草深露重,渐渐有雾气贴地而起,在四周弥漫开来。
雾气起初如轻纱般淡薄,成片在草丛灌木和树林间飘荡,不知何时,他们周围的雾气连成了一片,四周景物被雾气所包围,原本的绿草碧树,在逐渐浓稠的雾中变得模糊不清,看去像是褪了色的旧画,又像隔了几层厚厚的白纱。
潮湿而浓稠的雾,带着一股雨后的湿气钻进他们的衣襟,这雾气不知怎地竟让人有些犯困,含章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脚步有些滞重起来。
忽然,有个人影在迷雾中闪过。
“姐姐!”含章刚好看到那人影,心中没来由的觉得十分熟悉,他蓦地甩开言崧的手,拔腿向前冲去,一眨眼,他小小的身影竟就此消失在遮天盖日的浓雾中。
“含章——”言崧向前追去,这雾气竟能隔绝他的神识查探,不过是转瞬之间,那孩子竟如石沉大海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含章!”他向男孩消失的方向追了一段路,又叫了一声。
雾气像一块多孔的海绵,话音一出口就被吸走了大半,在这种离奇的环境里,似乎连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都有些扭曲,充满了陌生而诡异的杂音。
他不由皱眉,这浓雾有古怪。
青木之灵触地而生,无形间将言崧身周三丈的浓雾荡涤一空,而三丈之外,整个天地白茫茫一片,连先前隐约可见的地势走向和草木轮廓都无法看清。
雾气不含灵气,却诡异的将他的神识和术法范围限制在三丈之内,连盘根引灵术都无法施为,他只能一步步在这茫茫的浓雾中搜寻那孩子的下落。
那孩子到底跑到哪里去了?还有那人影……虽然没看清,却仿佛有些像是师妹的身影,而在含章追出去的时候,嘴里也是在叫“姐姐”的,难道——
神识之中忽地有所感应,一个人从他背后冲了过来。
言崧轻轻一侧身,避开来人,再定睛一看:“师妹?”
少女咦了一声,长眉一扬,似惊似喜:“师兄,你,你怎么也在这里?”
没等他回答,高微又急急道:“刚才我看见一个身影跑过去,应该是含章,师兄,你看见他了么?”
言崧顿了顿:“含章先前是与我一道,不过,我一时不慎,竟让他跑丢了,师妹,实在抱歉。”
“师兄何必自责。”高微摇摇头,“含章应该没跑远,我们一起去找他吧!”
说罢,她伸手握住言崧手掌,侧头对他一笑,毫无责怪之意。
“走呀。”见他没动,高微有些奇怪的摇了摇他的手。
言崧对她一笑,轻轻回握一下,两手交握处酥酥麻麻,那种酥麻温软之感,仿佛沿着手臂一直延伸到心里去。
木灵气将雾气屏蔽在三丈之外,他们就像被一个雾气形成的大碗扣住,只能顺着地势,携手而行,四下搜寻着含章的下落。
高微身纤腿长,步伐轻快敏捷,步速亦是飞快,虽说言崧走得也不慢,却像是被她拉着走,她左顾右盼,眉头紧拧,目光仔仔细细扫过视野范围内的每一个角落。
忽然,在一棵斜斜倒下一半的大树后,她发现了一个缩成一团的小身体,看身形衣着,正是他们要找的人。
两人几步冲过去,言崧将那孩子轻轻抱起,只见他双目紧闭,额头有些淤青,应当是被树根绊倒,撞昏了过去。
“如何?含章没事吧?”见他伸手覆在孩子额头上,高微在一旁关切问道。
青光一闪,没入含章额头,言崧拿开手时,他额头的淤青已然不见。
“无妨,轻伤而已,让他睡一会吧,这几天里他也挺辛苦的。”
高微松了一口气,见言崧将含章抱起,又化出一片巨大的绿叶将他托住包起,当真周到妥帖。
看着看着,她忽地一笑道:“师兄你又细心又体贴,也不知什么样的姑娘能得你青目,若是,若是那人有幸与你合道双修,真是羡煞旁人。”
说这话时,她螓首轻扬,睫毛微颤,眸光轻轻柔柔,仿佛碧水笼烟,似乎有无限话语和情愫藏在她的眉梢眼角,和她平日的爽朗大异其趣。而那低回宛转,带着颤音的声音,也像是一只无形的小手,轻轻的搔动着听者的耳朵和心尖。
“师妹……”言崧凝视着面前的女子,心中不由一动。
“我,我一时口快,师兄你就当没听见吧。”高微抿嘴低头,面色突然有些潮红,她肩头一颤,退了半步,她比言崧矮大半个头,此时一低头,黑鸦鸦的发髻下露出一截修长雪白的颈子,几缕微湿的发丝顺着颈弯蜿蜒而下,没入紧扣的衣领中。
时间好像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有一种莫名的气氛在二人间涌动,言崧的目光深邃而宁静,从未离开过她的左右,他嘴唇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却还是没说。
高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