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有人看到天空一道光华闪过,他欣喜若狂,连连大叫道:“仙子,仙子回来了!”
人群顿时沸腾起来,砍树的丢了斧头,搭棚的弃了活计,连垂垂老矣的老奶奶,也拄着拐杖,颤巍巍的走向山头那一块平地,与其他人一样,翘首以盼。
他们并未久等,那道遁光来得甚快,不一时便已落下,光华散去,一名做男装打扮的少女盈盈而立,手中抱着一名七八岁模样的男童,身边跟着一只白毛霜纹的猛兽。
“仙子又救人了呀,真是救苦救难,大慈大悲……”
“好像是个孩子,哎哟,那神兽嘴里还叼着一个,啧啧,这么多天了,还有孩子能活下来,也是命大!”
“咱们都命大,若不是遇到仙子,早就淹死了!这真是祖坟冒青烟,前世积德,才有贵人相助啊!”
人们投向她的目光充满敬畏之意,有几名妇女连忙走上前去嘘寒问暖,一名中年女子接下她怀中男童,满脸痛惜,连叹作孽。
“余大娘,你认识这孩子么?”高微伸手覆在熟睡不醒的男童额头上,触手灼热,便知他有些发烧,暗结手印,以灵力为他降温。
那余大娘撩起衣襟揩了揩眼角,叹道:“这孩子是夏柳村夏秀才的三儿子,哎,仙子没有找到他其他亲人么?这么多天了,他父母和兄弟们只怕已经……”
“只找到他,还有他妹子。”高微俯身托起呼噜叼了半天的襁褓,揭开油布,看到一个刚满月不久的婴儿,哭声微弱如猫,似乎体质十分虚弱,她伸手为女婴输入一丝灵气,便听哭声更大了些,弄得她有些手足无措。
“仙子,这孩子只怕是饿了,”旁边一名少妇有些看不下去,心中暗道仙子不食人间烟火,大概不知道小婴儿饿了要吃什么,又补充道,“她该吃奶了。”
吃奶?高微一愣,此时那婴儿得她灵气滋润,力气恢复,只当她是自己亲娘,伸手就往她胸口抓去,她连忙脱手递给一旁暗笑的少妇:“柳娘子有奶么?能喂她吃吧。”
柳娘子熟练的抱起女婴,抿嘴笑道:“我现在没有,不过我弟妹的孩子还没断奶,她应该能多喂一个。”说罢,便招呼另一名腼腆少妇,抱着婴儿往僻静处喂奶去了。
高微刚松了口气,抬头又见这一百多难民皆殷切的看着自己,她想了想,对余大娘道:“我观天象,今夜这雨便能止住,没几天洪水亦将退去,你们可有什么打算么?”
几天避难下来,余大娘在这群难民中颇有威信,她闻言想了想,答道:“这几日老身也与大家商量了一下,若是洪水退去,咱们先去最近的崇州府,总有亲朋可以投靠,再者,官府也应当有赈济之举,最艰难的时候都过去了,以后收拾旧日田园,重新来过吧。”
见他们计议得当,高微颌首称善,这时那男孩揉着眼睛醒了过来,她对那男孩一笑,拉着他小手,慢慢走到一边。
“我叫高微,你叫什么名字?”
男孩的眼睛大而明亮,他看着面前秀美可亲的少女,有些腼腆的低声道:“我,我叫夏含章。”
“含章可贞,以时发也。”高微在他肩上轻轻一拍,“含章,真是个好名字啊!”
她蹲下来,与男孩平视,神情郑重道:“含章,你虽然还小,但经此大变,想必已经懂事了。我接下来要说的话,你或许还不能理解,但这关系到你的未来,没有人能替你做决定,你必须自己做出选择,懂么?”
夏含章被她那郑重其事的语气惊得浑身一颤,但随即他死死抿住唇,小手紧捏成拳,重重点头。
“含章,除了你的小妹,你的父母亲人,大概已经不在了。”
男孩的眼睛蒙上一层泪光,但他心中已有准备,闻言也不放声大哭,只是任由泪水流下脸庞,又翕动鼻翼,试图压住胸中的哽咽。
见他强忍悲痛,高微轻轻将他揽入怀中,拍着他颤抖的脊背,柔声安慰道:“哭吧,没事,哭出来就好了。”
听到如此柔和关切的声音,夏含章忍不住搂住她脖子,先是轻轻啜泣,随着他悲伤满溢,哭声越来越大,越来越尖利,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多日积郁的悲恸似乎都凝聚在这令人心颤的嚎哭中。
高微一下下拍着他的脊背,她神情沉重而压抑,记忆中这样肆意的大哭,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了,只有小孩子才会这样放肆的宣泄悲伤,而随着岁月的流逝,无论是哭还是笑,都无法重现过去的纯粹和张扬。
含章,能哭的时候就大声哭吧,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里,你或许都不能这样大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