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雅拣点掌中细细的小银钉,以一种复杂的手势将银钉又填回小圆筒,闻言漫不经心点点头,鼻子里应了一声。
见她慢条斯理一根根装填着,高微嘴角抽动,三个月前大家一起聊天,自己随口说起儿时听到的江湖传奇,这呆子对那些打破世俗lún_lǐ,又包含江湖门派间多年怨情仇,同时情节扣人心悬,大有血雨腥风呼之欲来的故事倒不关心,只顾拉着自己问所谓兵器谱排名和天下第一暗器。
这一问就打不住了,想当年,在高微还天真无邪的童年时代,是多么迷恋那传说中波谲云诡,侠骨柔情的江湖传奇,而传奇中出必见血,诡异莫名的天下第一暗器也一度是她的梦想。于是自己说得兴起,舌绽莲花,将这号称天下第一的暗器——“暴雨梨花钉”夸了个天花乱坠。
现在好了,一时口快,人家还真把暴雨梨花钉造出来了,嘶,真疼!高微面色青一阵紫一阵,手抚胸口隐隐作痛处,若不是最后时刻本能觉得危险,急匆匆在前胸布下一层柔水盾,估计这会儿身上前胸穿后背,能多几十个透明洞眼儿。
她这才明白,什么叫自作孽不可活!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什么叫现世报!该!叫你多嘴,叫你扯什么“出必见血,空回不详”!
她看着专心致志的班雅,一时不知该夸她神乎其技鲁班再世好,还是该骂她胡作非为草菅人命好,正纠结间,杨缨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竟抱着胳膊笑出声来。
杨缨一脸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她方才也吃了这不起眼的小圆筒的亏,这时见有人重蹈覆辙,心中大为快意,她拍拍高微肩膀,话却是对班雅说的:“好丫头,手巧得紧,这么个一丝灵气也无,全靠机簧发动的小玩意,竟能让咱们练气八层的高阶弟子阴沟里翻船,啧啧,真是好手段,平日竟小瞧你了!”
高微愤愤的按着胸口,感觉胸口的皮被戳成了个筛子,但她输人不输阵,兀自嘴硬道:“什么暴雨梨花钉,我看一点都不像,人家书上说的是长七寸,厚三寸的扁匣子,你这个小圆筒尺寸就不对,一点也不厉害,和挠痒痒似的,哪里称得上天下第一,暗器之王!”
铿的一声,最后一根银钉装进小圆筒,班雅抬起头,听到这话,黑白分明的瞳子里有些疑惑:“长七寸,厚三寸,太大了吧,拿着和块板砖似的,多不方便呀!”她一扬手中圆筒,高微眼角一跳,忙不迭后退了一步,班雅却似没在意,只将那小圆筒在手中掂了掂,“我觉得这个尺寸就挺合适的,够用就行——想要大的,那也行,越大装得越多,嗯,或许能改成三重机簧,外配钉匣,这样只要有钉匣就能发射多次!”
说着说着,她目光越来越晶亮,竟双手一拍,贼亮的双眼盯着高微,满是诚恳的赞叹道:“阿微,还是你厉害,大有大的好,一次不够,咱们多来几次,这才是称得上是暴雨成阵打梨花,出必见血不空回!”
高微鼻子上渗出冷汗,张口结舌,这哪儿跟哪儿啊,自己是不是又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还多,多来几次,这一轮的银钉都够受的了——咦?杨缨刚才说什么来着——“一丝灵气也无,全靠机簧发动”,啊,板牙,不,班雅好像做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呢!
杨缨眉毛一挑,她早想到了,不需灵气,只要手指轻轻一扣,呵,这暴雨梨花钉,名字虽然傻了一点,也不是一无是处,毕竟符箓需要灵气施放,法宝需要神识指引,但凡有灵气的法器,出手时都容易被对手神识察觉,这东西却只是由机簧发射,隐秘又不费力,留着防身倒也不错。
班雅对这二人的心思一无所觉,她是一根筋通到底的性子,此时一想到要加装卸钉匣,也不顾时间场合,掏出一方玉版,灵气汇入,线条浮现,竟正是这暴雨梨花钉的图纸,她在玉版上指指点点,图纸随之变化万端,少女专注于玉版之上,眼中满是狂热兴奋,时不时还拍脑袋,揪头发,手舞足蹈,念念有词。
这副抽疯也似的模样,旁边二人早已习惯,知道没几个时辰这家伙不会清醒,杨缨叹口气,懒洋洋做了个手诀,一条碧绿的藤蔓缠上了班雅的腰间,然后她拽着藤蔓,带着这嘴里絮絮叨叨,眼睛光盯着玉版不看路的家伙往山下走去。
高微摸摸鼻子,这是她心里有事时的习惯动作,杨缨撇撇嘴,拽着班雅避过一块绊脚石,漫不经心打了个哈欠:“怎么啦?”
少女流露出局促不安的神情,老方不来,杨缨见识颇广,或许问她也一样,于是她虚心请教道:“杨师姐,去归玄秘境,需要预备些什么吗?”她虽未接受言崧的馈赠,却多少觉得有预备东西的必要。
杨缨脚步一顿,身后的班雅一头撞到她背上,一个趔趄后站稳,继续鼓捣那块玉版。
杨缨以手加额,叹了口气,只有七天了,这小丫头怎么才问这个?平日里看着挺聪明的一个人,莫非是面精实傻?可看着她一脸虚心求教的样子,杨缨有气无力的摊开一只手,食中二指和拇指互搓几下,这个手势高微倒是明白,摸摸腰间乾坤袋,伸手比划了一个数。
杨缨双眼一翻,这点身家还谈什么预备?纯粹出于好心,她拍拍高微肩膀,语重心长的说:“看着买吧,丹药,符箓,去问问刘兆元。法器么,好的你买不起,差点的也难,实在不行,多捡几块石头吧。尽人事而知天命,到时候看到动手的先躲着点,千万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