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微山是当年炙手可热的绘画大家,他家学渊源,祖上曾是宫廷御用画师,后来时代变换,这画师之家也辗转于俗世之中。许微山是当时许家难得一见的天才,小小年纪便妙笔丹青,工花鸟。才及弱冠,他便跨洋过海于欧罗巴学习西方绘画技艺,学成归国,载誉而归,画作融中西笔法于一炉,当之无愧“国手”之称。然而,他却婉拒了无数人的邀约,情愿屈就在这一所小小学校中,教导学生美术课程,并拿出自己的积蓄建了一所西式楼,因他自称拾翠行者,故而此楼名为拾翠楼。
风撩起大海一般蓝色的窗帘,轻轻飘飘地拂过苏柔的脸颊,她单手擎着下巴呆呆地望着窗外,从这个角度能正好望见天际之间亮闪闪的细碎光芒,这座曾历经百年的学校正伫立于海滨。
她之所以对许微山如此了解,那全都是因为宋唐……宋唐曾是许微山的弟子,宋许两家是世交,所以宋唐的启蒙是由许微山负责的。她曾一直幻想着这样一副场景——
杏花春雨里,许微山穿着他一贯喜欢的文人长袍,一手擎着油纸伞,一手携着宋唐,两人漫步在青石板路上,跫跫足音夹杂着“山抹微云”的诗句。
有这样的启蒙恩师,宋唐才会有那样一身独特的气质吧。
宋唐跟许微山的关系十分好,两人可谓亦师亦友,而许微山的逝去也让他遭到了很大的打击,后来甚至执意反抗家人让他出国的计划,一个人找到了这所藏在小镇里的学校,自己办好了一切手续,成了这所学校的一个美术生……
不知道她发呆了有多久,等她再抬头的时候教室里的人已经走光了,悬挂在她头顶的荧光灯管正散发着孤零零的白光。
“咚咚——”
苏柔转头往门口看去,只见程澈敲了敲门,朝她笑道:“咱们从今天开始?”
“你说的算。”
程澈歪着脑袋看她,低声道:“感觉你像是心情不好的模样,是不舒服吗?要不然今天就我一个人就好了。”
她盯着他身边看了看,笑着道:“不用了,毕竟这么晚了,你一个人洒扫也会很害怕的。”
苏柔闭上灯,关好门,两人肩并着肩走在黑漆漆的走廊里,唯有清凌凌的如水月光依稀照着眼前的路。
两人原本中间还有半臂的距离,不知为何,越走越近,苏柔往边上靠了靠,渐渐地他也会靠过来,直到将她逼近墙面。行进间两人胳膊碰到一起,他灼热的温度传递了过来。
苏柔装作不好意思地模样,微微垂下头,柔柔的月光似将她的脖颈打上了一层柔光,宛若小轩窗前的细颈白玉瓶。
程澈深深吸了一口气,爽朗道:“跟苏柔同学走在一起都感觉格外的开心呢。”
因为他喜欢她娇滴滴撒娇的模样,苏柔便抬起头轻轻浅浅地微笑着,声音带着鼻音抱怨道:“你总是会说这些让人误解的话呢,让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哎?”他温柔地微笑着,眼眸中春水微澜,在月光显得格外动人,“对不起……我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你该不会怪我吧?”
苏柔笑着摇了摇头,却先行一步与他拉开了距离,程澈轻声笑了一下,亦步亦趋地跟在她的身后。
“咔嚓”那令她无奈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苏柔挑了挑眉,猛地回头,程澈一脸慌张地去接差点要掉到地面上的手机,惊疑道:“苏柔……”
“你这是在做什么呢?”
“我……我……”他期期艾艾地似乎难以说出口。
苏柔微笑着朝他迈来,他忙将手机往口袋里塞,却塞了好几下才找到口袋的位置。
她捂着嘴“嗤嗤”笑了起来。
“你就不要嘲笑我啦……”他满脸无奈地垂着双手,脸颊微赧,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苏柔伸手揽过他的手臂,娇声道:“瞧你吓成这个模样,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唉——”她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
程澈却突然意识到,好像她所说的事情跟自己想的不是一出,便摸着后脑勺傻笑着,苏柔瞥了他一眼,直接拖着他往前走,边走边抱怨道:“你可快着些吧,再晚晚天就更黑了。”
他默默看着她的侧颜,目光温柔一片,一叠声回应着:“好好好……”
两人就这样聊着闲话,一同打扫着拾翠楼一到五层的走廊,而等到两人都不说话的时候,只能听到扫帚掠过地面的声响,气氛莫名变得古怪起来。
原本好用的走廊灯也莫名坏掉了,两人只能借着月光简单清扫着。
“苏柔,你害怕吗?”程澈突然轻声问道,同时将自己冰凉的手指探到她的脖颈上。
“啊!”苏柔猛地挑起,被他吓了一跳。
“哈哈,原来你的胆子这么小,嗯,这样我才能保有男子的尊严。若是害怕,可别忘了躲进我的怀里哟。”他笑眯眯地开玩笑道,手指却依旧在她脖颈处磨蹭,苏柔打掉了他作乱的手,没好气道:“不要随便吓我呀,我可是会哭给你看的。”
“那苏柔你哭起来的样子也一定漂亮极了。”他简直像是嘴里抹了封面,与往日她印象中的程澈完全不同了,她从来没有见过他有如此外放的情感,往日里他都是用一张温暖的笑颜掩盖住自己所有的情绪,好像不想给别人多填麻烦似的。
苏柔歪着头用指尖轻轻戳着他赤~裸~裸的胳膊,笑嘻嘻道:“呀,我都不知道程澈你这么会说话啊,可真……”话还未说完,眼前就好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