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她背过身去,两个人一动不动,卫央看着她瘦弱却承受着沉重华服的背影,心底弥漫着说不出的心疼。
“过不久车骑将军的队伍就会到了,到时是太后和梁王对我先下手,还是我被解救,一切都听天由命,你走吧。”沈淑昭说,她知道卫央不会离开,于是下定了一个决心后,她忍痛转过身去,对着卫央字句分明地说道:“我不爱你了,你走吧——我不需要你救。”
卫央第一次出现了容易察觉的淡淡不知所措,她久久地注视着沈淑昭,那鲜艳滴血的朱唇,含有恨意的黑瞳,苍白决绝的脸色,这一切亦真亦假得让她感到万分措手不及。
“什么?”卫央轻问。
“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还不懂吗。卫央,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愿意跟随在你身后初入宫的懵懂少女了,这四年来我越来越明白自己想要什么,我想当上皇后,一位在外人眼里和天子经历过兵变生死劫难的皇后,这些你能给我吗?若你还留我活着——我还是会重新站在你的对立面。”
沈淑昭说完后,整个正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她看到卫央的眸底一点点凝聚斑驳泪光,然后,卫央就这样怔怔地看着她,这个世间最清冷在上的女子双目,慢慢变得楚楚通红,最后——从卫央眼底罕见滑过一滴泪。沈淑昭顿时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些什么。
整整四年她何曾看过卫央有过这般模样?可是她又能做什么呢?皇上和太后的斗争,已经在她骨里已经刻下了不可饶恕的恨,这种恨并没有因卫央是太后女儿而减弱,相反,她对自己爱着卫央的事实感到无可奈何,恨达到极致,爱卫央同样达到极致,双重的感受一遍又一遍折磨着她自己,在卫央不会出现的无数长夜里,她一人被这种感觉反复折磨。
终究一切都是错的——从她初遇她时记住了那双会说话动人心弦的眼眸,从她第一次看到卫央和她擦肩而过时,对她露出了外人所说的冷傲长公主对旁人都不会有的挑情微笑时,从她和她一次次独处时,每一处不经意的肌肤接触都让二人没有明说的情愫心乱不定时,从她因她而选择忠心耿耿跟随太后,从她容忍每一次太后带来的伤害,从她最后被沈庄昭的入宫逼至不得不投靠皇上,从她因皇上在大典上册封为皇贵妃的高位,和她在仪仗中第一次以对立的身份见面时……所有的回忆成为刻骨铭心的沉重,究其一生,她想她和卫央都寻不到一个正确的回答。
“你若还不走……就晚了。”沈淑昭终于说道。
梁王的人应该很快就会过来了。
也好,她已做好赴死的准备。
只是……别要连累了卫央。
太后本就对发现卫央对自己的感情而勃然震怒,誓死要自己这个沈家逆女跪着来见她。
她那时什么都不会说,卫央不会受她的连累,卫央会活下去,也许能早点忘记了自己这个人,而嫁给一个真正能娶她的人……想到这,沈淑昭的心口如撕裂的疼痛,可,这已经是……她能给卫央最好的结局了。
卫央没有动,沈淑昭深吸一口气,然后狠狠说道:“你怎么还不走?我已经不再想看到你了,还不明白吗。”
她提起剑,满面的怒意背后是不会被看穿的深爱,“我愿意和皇上在一起,别再用你的想法加于我身上!若你再不走,我真要此地取了你的性命!”剑头在抖,好似卫央再不离去,下一刻剑的主人就又要盛怒挥过来一样。
卫央偏过头来,沈淑昭望着她一片悲凉木讷的目光,所有的言语都如投掷在没有反应的深湖里,顿时她再也无法说出任何激怒她的话。此时,她忽然察觉到余光处有什么异样,沈淑昭瞥过去,正见悬窗外宫殿顶出有一人早就拉长了弓,瞄准了她对面的卫央。
几乎来不及思考,在那箭已经射出去之刻,沈淑昭失去了任何想法,在她冲过去时,卫央已被她挡在身后,一切都还来不及闪避,箭头正准地射中了沈淑昭的身体。卫央眼睁睁地看着沈淑昭倒下,等她再抬眸时,那边莫忘已经冲上屋顶和那个暗卫厮杀起。那人跳远想要逃离此地,莫忘扬手一镖赶过去追击,暗卫飞速闪躲。
就在此时,一抹白影临空而来,转眼之间就来到了那人的背后,他感到一股强烈的杀意,还未回头就见眼前一片模糊,一刀下去,暗卫“啊——”的一声惨叫,他腾空的身体顿时断成两截,血在半空纷纷洒洒,溅于卫央冰冷的脸上,雪白长衣上染上点点血红,以及沾在她方才的泪痕处。
是悔恨,已经来不及。
沈淑昭静静地倒在地上,身上的血源源不断地流出,难道这就是死亡的感觉?
剧痛让她失去了所有力气,她看见眼前重新出现了卫央,只是不同的是,卫央的身上全是血迹。她想让她别难过,可她已经没有力气说出一句话。
卫央俯下身拥住她,胸前的白衣彻底被染红,沈淑昭望着她止不住地落下眼泪,却不说一句话,她只能故作镇定地平淡说道:“怎么哭了,我认识这么多年,从未见你哭过。我只想做你想起时会笑的人,不想做第一个让你哭的人。”
卫央握住她虚弱的手,紧紧贴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