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半晌,只说出这句话。
沈庄昭从未料到门前会出现这位稀客,尤其是在这种境地。
“今闻承乾宫遭此事,帝后得知便即遣张侍郎与大长秋来慰问,此乃牙牌与通行令,不知娘娘可容进去?”
“嗯……”
“前来未必有大事,娘娘毋不安。”清傲女子迈进屋内,与沈庄昭擦肩而过。
此时瞧明来者何人后,一众侍仆皆惊,纷纷慌乱起来。
而后女子凤眉高挑,他们变得再不敢大声喘气。
“帝后为何派人?”身后的沈庄昭不解。
“皇城内出了这种事,若无落得两声安慰,外头看来未免显得太不近人情。”
“所以……不过是走场?”
皇后的回言令她略微失落,她还以为天子动了恻隐之心,这样一来,自己向他为求情嫡母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毕竟这件事,从头到尾可尽于他一人掌控。
“不然?”
“好罢,既如此……那劳请大长秋代本宫谢过陛下与皇后。”
皇后将手置于案上,万分随意,她漠然瞥着沈庄昭向她行礼。此时的二人身份于礼制,可是大不敬,然沈庄昭失望至无心顾此,皇后察觉到她露出的失望后,那伪成宫女的娇媚八面玲珑姿态渐渐隐了下去,复为向来的高贵疏离。
“你失望了?”她衬着后案,颇有意思道。
“失望?”沈庄昭一怔,接着无力笑笑,“本宫何敢失望?能被帝后记住已是荣幸了,更何况还由大长秋亲自来呢?”
不过话说至此,她疑惑假扮的大长秋都来了,另一名唤张魏的天子近侍怎不见踪影?
“本宫多问一句……中贵人呢?”
莫非张魏是由天子亲自过来?
但她很快打消了念头,萧梦如能来,自是事出有因,天子与自己毫无交集,自己还很快就要被攫夺妃子之身,他哪会有闲心亲自看望自己?
纤指敲打案面,皇后一双桃花眸盯着沈庄昭,仿似直破墨瞳深处,获悉她所有的猜疑。
沈庄昭望着她,老道,美丽,富有魅力,精于谋略,对面那眸里的深邃是自己无法拥有的。
难怪萧家在后宫会与太后分庭抗衡,真不知是她成就了萧家,还是萧家成就了她……
而后,只听见对方平淡无奇道:“中贵人犯了腹痛。”
沈庄昭琢磨起她的字意,那宦官为何偏偏于此时犯了腹痛?若非刻意留时机让她单独进来,就是他的腹痛是被人做了手脚——细下来,后者要更有可能。
所以……你所来究竟有何用意?
她抬眸决绝地望向她,再不躲闪。
皇后却从容莞尔:“听闻娘娘往后久禁闺中,帝后体恤娘娘,故派奴婢送些佛经过来好让娘娘打发时辰,娘娘看,这佛经……该放哪?”
“……就放闺中好了,那里头有张小桌子,放在上面就可。”
“不识路。”
沈庄昭一怔,在长久良思后,终慎重道:“你随本宫来。”
在命南桃于耳室外静候以备万一后,她从这位突如其来的访客面前经过,朝闺屋走去。
那女人便跟随其后,轻盈的襦裙在木廊上发出细微摩擦,分外好听。
走在其道,她闻到一阵不似胭脂的清香,忽觉是那人身上从外带来满屋杏花香,与柔软的日光,铺在四周,令人闻着舒意,安详,明明自己起初对她的到来感到不安,却在这落花香中慢慢放下戒备。
再然后,她感到一阵悲伤,外头原来这么美。是啊,本就该是这样美的初春……
玉颈后几尺不远的距离,绣鞋的声响从未停下。
它近在咫尺。
她蓦地感到颈上始终落有一道视线,是来自那人的。不适的酥麻弥漫开来,继而缓缓冲至头上。
领着一名拥有世家之仇的女人朝自己闺房步去,这感觉真奇妙。
太不可思议。
只不过经过短短的庭廊,她却觉得犹如过了漫长的一刻钟。
比任何时候都要长。